和父亲略有缓和，这才提可不可以去范家拜祭一姨母的牌位，尽一份晚辈的哀思之心。此事他京省试前便有打算，只是范家不许自家多往来，也不希望给表弟添麻烦，现在表弟即将赴任，他于礼数去探望辈顺便别也是合理。

    谁知姨丈仍是不许，甚至骂范希亮翅膀了专门给李氏添堵，找来什么表哥拜祭亡母，范希亮听不过去表哥被这样说，略有抗辩，惹得父亲大怒，于是又被关在家中反省思过。

    卓思衡因为此事连累表弟而心愧疚，心，不知当年姨母健在之时受过多少委屈，姨母走后表弟又吞过多少泪，如今总算表弟能外放闯一片天地，自己纵然拜祭不到姨母，无法替母亲尽心，但必然要不计得失襄助表弟，令他幸福平安。在表弟不能来的日里，卓思衡到奔走帮忙，总算好些东西在范希亮赴任前都置备齐整。

    送行那天正是三月二十一日，分好时节，帝京城外京江运河上的横桥码三两伙工吆喝人让路，纤夫们一个连一个替船靠泊挑，端是一派人攒动货堆如山的景象。这里是自中京府南的必经之路，自帝京到江州，再换船行过三山江便至灵州，只是若要到范希亮上任的桐台县，还得再转陆路翻山越岭。

    明媚光里，却是话别愁。

    卓思衡照习俗攀折绿芽茂茂的柳枝，放表弟掌心：“表弟一定要多多保重，路上吃勿要图省事只吃粮，偶尔也得船吃两次新鲜饭菜，我给你了些糕饼带着，都放你箱笼中了。还有，我买了几本灵州地志风相关的书，你路上拿来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到了地方记得先询问衙门老吏本地概况，再其他。最重要的是记得给家里和我都来一封信报个平安。”

    范希亮中早已是晶莹，拼命忍住，哽咽：“这些我都晓得，表哥在官家脚事也要万事小心，虽然你是最稳重的个，但也切记谨言慎行。”

    手上的垂柳枝都被折，范希亮说不去了，范永见状连忙接过话来：“表少爷，我们少爷虽然人一直在府里不得空，但也让我四奔走来着，他说等呼延老爷、表小们和小四少爷来了后，你家院里院外没个人手不像样，总不能还让您亲自厨，不面不说，还耽误官家的差事，他让我去给你相看了几个好用的仆人，都是家世清白的正经工人，我留了一个烧火饭的寡妇带她十三岁的丫，还有个五十岁上从前过兵的叔爷给您安排车看护院，这三个人的工钱我们少爷付过一年的，一年后您上任久了手也宽裕了再自己付，人我已经安排好过两日到府上见您，您再自己看看是否留用。”

    表弟在家关着还惦记自己的事，卓思衡心中念，眶也是被风得酸，和范希亮拉住对方的手，相顾无言。从中后的风得意到此去二人都是前路未卜，但却是真正的人生崭新篇章留白待书。卓思衡此时竟有些，只觉人生的悲愁喜尽在一瞬之差，有时喜亦是忧，有时悲亦有。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看着范希亮上了的船缓缓开，卓思衡仍是跟着纤夫朝前走了许久，表弟那肖似自己的面庞渐渐随运河而远，他才觉手臂已挥至酸痛，站在原地，心中孤独一片。

    但很快，这份孤独没给他太久的沉浸，因为他的新工作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