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已想好如何准确且克制表达自己的意见，谦虚笑：“那晚辈就拙言献丑了。”

    佟铎也很合地撂茶盏，好整以暇。

    “国监太学为三者弟而设：官宦、世家、贵戚。然而其实从设立当初，这个制度与另一个制度有着致命的矛盾。”卓思衡正不笑说话时有天然的严肃，即便声音仍是清澈透亮的，“那就是恩荫。”

    佟铎静听此言面沉静如，唯独眉峰有极细微的浮动。

    “三者弟皆可恩荫仕，若家中少些督促，自然无需勤苦便手可摘星辰，虽然恩荫的品阶不如士，但仍可位极人臣。既然如此，他们又何须在国监太学寒窗苦读？”

    “依卓侍诏的意思，恩荫是否该免去才对？”佟铎笑着问。

    卓思衡心里想的是您老别给我挖坑，脸上则展开笑颜：“不可，恩荫祖制极是得当，所恩所荫也皆是该泽之人。废去便是自断一臂。”

    本朝恩荫的规矩很简单，有爵位的人家、四品以上官吏、皇上特批的先典型以及自己家亲戚，这几人家的孩都可以享受无需科举便能官的优待，虽然这官的可选范围和晋升空间都小了很多，然而却实打实是一真正意义上的捷径。这是政权笼络统治阶级最重要的手段，是稳固人心的基本国策，是封建王朝统治的一个底层逻辑，绝对不能废止。

    佟铎当然知卓思衡所说的自断一臂是什么意思，只是这话不必明说，他示意卓思衡继续说去便是。

    “恩荫不能废，国监太学也是国之学政学风的旌旗，二者矛盾，但并非不能共存，若要国监太学可以真正发挥设立之初的作用，我其实也未有稳妥且切实的谋断，只有个自己心里一想一过的办法。佟伯父是方则兄的父亲，我便不将您当外人，还望不要笑我见识浅薄。”卓思衡谦和得不卑不亢，而后才说自己真正的想法，“那便是将国监太学对所有学开放。”

    此话说得可是很有冲击力，连始终稳如泰山的佟铎的都微有一滞，凝聚目光在卓思衡脸上，等他说去。

    “先将国监太学生源两分——也不一定就是等分，这个分法实在难想，便只是个意思。我想可以在国监和太学行每年两次小试，一次由原本没有学资格的学们参加，合格者便能学，他们占一分生源。剩的一分则由原本有资格的官宦贵胄亲眷参加考试后合格者。二者共同在国监太学读书，一则那些早就指望恩荫的门来，我写一封荐书送至熊崖书院，我与院还有一，以后你家弟弟便去此学……哦对了，你可知熊崖书院？”

    卓思衡特别诚实地摇摇。

    他真的不知。

    佟铎的此次大笑里有一层辈对晚辈慈的意味，说：“让我那儿讲给你听，他就是在那里读来的，你看，连他这般顽劣的小都能教成士，你弟弟如若上，定然是有他自己益的。”

    听到佟伯父居然将自己儿念书的地方介绍给他，卓思衡当即躬大礼言谢，激动之溢于言表。

    佟铎面上笑他不必如此，心中却怆然隐痛，思及若是佟师沛的两位兄在，想必也是愿意如此为弟弟的学业奔走求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