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衡表现得不能更平静，但心中却切实会到了心字上一把刀的厉害。

    不意外，崔逯也在。

    何孟可能是早就盼着卓思衡回来，见他风尘仆仆又晒黑许多，直问他要不要多歇息两天，卓思衡却玩笑似的说：“大人一路的墨宝可教我好找，那些好景好诗怎么都在如此荒僻的地方，当真是苦了在。”

    卓思衡解释得通畅，但他心中明白，抓住了边关将领的把柄，永清以后要在当地行事想必会更顺畅，若是这件事办好，皇帝借着由给他升一级上去也未必不可能。

”卓思衡耐心解释，“这件事透着诡异，首先是卫戍将领的不追究和避让，其次是皇帝的犹豫，最后则是永清他为何如此鲁莽？须知他事虽然看起来总是很不计后果，但其实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思量与退路，并非一味莽撞，所以我相信，他斩杀参将绝对是手中有旁人不能质疑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比杀人要严重得多，所以卫戍将领同皇帝都宁愿认可永清只是斩军中将领。”

    只是这些话卓思衡是不好同妹妹讲的，兄妹二人又温言絮语谈了些卓思衡此行的琐事，又共同吃了夜宵，之后才各自回房安寝。

    崔逯心又生一计，也跟着何孟赞了两句，说：“卓通判大造之才，文典熟，果然名不虚传。”他取其中一张来指给何孟，“就说这一首赞枯树岩的诗，大人别怪官唐突，怕是比大人那首要青于蓝的。不知卓大人是否最喜此奇景，才有如此瑰言？”

    不过好在唐家人安排的麻烦都在自己这里，永清贤弟不至于分乏术，他有时间可以去施展计划，而自己也该些什么了。

    卓思衡心想要是自己的中语文老师听到何孟如此曲解这篇课文的言义，非得罚他抄写五十遍不可。

    真是好笑。

    他也确实笑了，不过是恬淡适宜的笑，还笑着拿自己重新抄录过的几十页散纸，在崔逯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递给何孟：“皆是玩兴之作，还请大人过目赐教。”

    何大人翻看一首，赞一首，哪首直而不野，哪首又是婉转切，卓思衡也不客气，照单全收，直当在夸自己弟弟，心里是极舒坦的，可崔逯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他本以为卓思衡目的不纯骗来舆图后只想蒙混过关，又照细作的禀报得知他哪题词之地都未去，却不知他哪里来的瞒天过海之能，竟真有这好些诗作来，里面的地和风都描述准确，连顺序都是照之前何刺史的手书一一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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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旁的可以行弊代笔，但没有真的去过，是不可能知个中细节的。

    何孟十分受用哈哈大笑：“云山你饱读诗书，怎会不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这句话中理？要想探求盛景自然须行苦路啊！”

    第二日卓思衡到衙门去找自己的上司何孟汇报工作。

    “枯树岩形似枯树底若古井，料峭嶙峋在从未曾

    卓思衡用欣赏和赞许的目光看着妹妹，心想果然是慈衡，一就透，当屋只有他们二人，于是他也并不避讳，直说：“除了这个理由不会有其他。那位参将之所以杀人，或许是因为牧民瞧见他与古蕃人往来，所以才惨遭杀人灭，永清察觉蹊跷当机立断，免去后顾之忧，然而若是手通敌，卫戍将领难辞其咎必然会被皇上问罪，所以他投鼠忌不敢因帐将领被杀而将事闹大，还要弹压军中闹事之人，妄图将此事抹去。而皇帝也不希望传自己边疆驻军居然同邻地暗通款曲之事，若是军心不稳，或是朝中他备战，他好不容易维持的朝局平衡只怕就要被打破。所以永清的选择对谁都是好，可偏偏那几个手不知况一味血勇脑给事闹大，现在皇帝发愁要如何理，所以不表。”

    但这条路也太过险峻了……

    “比杀人还大的事？”慈衡脑灵光，只眨眨就想一个来，饶是她也几乎快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那位参将是州府军中人，威州又地边陲邻古蕃，比杀人还大岂不是他有通敌叛国之罪？”

    “是了是了，云山这一路教我等得好苦！快让我瞧瞧可有佳作？”何孟笑。

    这么洽的办公室氛围，卓思衡还以为自己在小学的课后兴趣小组，在瑾州混迹官场当真容易，只要会两首诗就能保证无风无浪平安顺遂。

    崔逯在一旁凑趣：“卓通判临行之前说要以诗相和，大人离开这些天，我们大人且盼您回来，就等着一同坐而论诗以文载，不怕大人笑话，就连官也是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