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他开门来，看着漆黑的夜幕，问程石明天还去不去镇上卖菜，“也不知会多大的雪，我也该走了。”

    “没事就多住两天，等雪停了我要往县里送熏熏鸭，到时候我们同路一起回去。”程石一手揽着杨柳，侧给她挡着风，“还是说你有急事要赶回去？”

    “那倒没有……”

    “那就安心住，天冷，我们也回屋了。”程石不想在外受冻，也不听他啰嗦，揽着杨柳的肩膀带她往后院走。屋看炉上吊着铜壶，壶已经冒烟了，他转去端盆倒，上的脏衣裳脱在门外。

    “这场雪要多久？”程石弯着腰在盆里搓脚，说话的声音有些闷。

    脚底微，杨柳抬脚踩住着厚茧的指腹，今天一天忙里忙外的，她也没往西堰走，自然没察觉到要变天。

    “多久都没关系，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忙完了，接来除了去镇上卖菜就是猫冬。”她抬起脚搭他上，脚上的穿上棉鞋，端起桌上晾的喝几，转拆了发髻通发，倚着床问：“等雪停去县里送熏熏鸭，是在村里找人找车组个车队拉过去？”

    “嗯，我打听了，村里至少有十架车，够用了。”程石端了门倒了，屋脱衣裳先上床捂被窝，“这趟去县里送货你就别去了。”

    杨柳压没打算去，急匆匆的一个来回，又不是过年要回去住几天，她窝家里烤着火吃柿饼多自在。

    桌上的烛火熄灭，屋上雪籽落的声音渐弱，呼啸的山风卷着大朵大朵的雪覆盖了青砖灰瓦，田野里青绿的麦苗和枯黄的杂草一夜之间白了。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睡，农人被鸣叫醒，推门看院里盖住脚背的雪，第一反应是喜而非冷。

    天冷，鸭也不往外跑，外面路上的雪地只有蹄印和车印，又被外挑的男人踏碎。

    “雪天西边的人还起的早。”男人挑着两桶，一走一晃，晃桶泼在雪地上砸一个雪坑。手沾了被风的通红，他吁了声吐一白烟，跨过门槛说：“我要是有他家那个条件就躺着吃喝，还折腾什么，夏天挨晒冬天挨冻，不够辛苦的。”

    “所以你穷得一件棉袄穿五年，人家娶了媳妇回去养得不比地主家太太差。”在雪窝里扒萝卜的妇人呸他，人懒心更懒，她也是命苦嫁了这么个玩意儿。越想越气，萝卜也不扒了，一家早上就喝红薯稀饭不要菜，吃了饭就赶男人门，“今天不砍两捆柴回来，都别吃菜了。”

    村里有手艺有门路的男人，比如杨老汉父俩，大雪的天用蒲卷挡风坐窝棚里烤着火编竹筐，有手艺没门路的，缩着脖冒着雪去镇上找活儿，没手艺的勤快些的就山砍柴，攒多了拉到镇上去卖，至于懒的，窝窝躲在被窝里挨婆娘骂。

    所以当程石以一天一百五十文的工价雇人雇车帮他去县里送货时，家里有有车的，一个个挤着抢着要去，没没车的也想着法去亲戚家借借车要来挣这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