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目中蕴了浮光，并不多言，只恭敬地投伏拜。

    “谢氏，”

    公主并未受这一礼，她惯常称她一声皇嫂，今时今日，却要在心刻意提醒过自己，人尽改。

    元承晚要亲地问一问她：“万寿宴上对我药，意设计我的人，是你？”

    谢韫阖眸，也阖住满腔愧痛：“是我。”

    “为何？”

    “为何？”她轻轻叹了一气，第一次对着一个人剖白心，“我自幼弱，怀喜两次都无法保住腹中，那时并没有盈袖，我已然是无之相。”

    “我一早便在心震恐，怕皇帝总有一日会选新人。

    “无的女人在后又该如何生存呢？”

    且还是个受着皇帝当的，被他架起向世人宣告过的唯一挚。

    “所以我想为自己寻些倚仗。纵有一日人老珠黄，我也可以安稳终老，不必莫名死在冷之中。”

    真要论来，崔慎同她才是真正的表兄妹，谢韫曾亲见着她那个地位卑微的姨母是怎样得了主君一时，又在之后被弃如敝履。

    甚至殒朱门之中。

    而后又是崔夫人对她的鄙薄与训斥。

    谢韫素来对她怀恩念，将她视作母亲一般的存在，却在那一刻的无完肤里，意识到自己的卑贱。

    她本就无父无母，亦不能将姨母视作母亲。

    而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她如今也记不清了。

    可人的又需要多少理由呢，谢韫不必为自己的罪过开脱，她的过往，一言以蔽之便是识人不清，同崔慎狼狈为罢了。

    她的确可以在此刻对着元承晚坦诚自己午夜梦回的惶惑无依，茫然无措。

    也可以为她的罪名镶上一个光鲜些的名——她是为了替崔慎的生母，自己的姨母报仇，这才愿意与崔慎联手。

    唯独在算计元承晚的这件事上，她一句都不辩解。

    故而她只是沉默来。

    今日这般晴好的天气，或许并不适合聊令人伤怀苦痛的旧事。

    公主听她完，沉默许久方才起，吐一气：

    “谢韫，你的确欠了我，也欠了袖袖。她让我转告给你一句话，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

    “你要好好活着。”

    元承晚的衣裙轻动，过殿门。

    在背光之，谢韫终于忍不住泪意。

    可那将要离去的女却又止步在门，而后低而快地了一句：

    “你好自为之，我一月会来看你一回。”

    话罢便径直离去。

    谢韫的确觉得自己欠了她们。

    可这债好似越累越多，还也还不清了。

    乌发素裙的女独自一人，闷声哭到气吞声断，却又在听到阁外脚步声时，胡抬手抹了面上泪痕。

    而后目中带着积年不化的冰寒，冷冷质问：“你来什么？”

    元承绎亦是面目冷然，眸光中带了刻意的稀奇，言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