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衣心不甘不愿地把银到冯瑛手上，嘴里还念着：「你早知他会赢吧？」

    「布和不是随便叫的，三千营的第一勇士才能得到布和的称号。」冯瑛收了银，看来得意洋洋。

    「甚么鬼呀，被你给骗了！」湖衣曾听说过，三千营乃是由归降的三千蒙古军所组成，又称朵顏三卫，他们行神速，个剽悍，常在战阵中的其不意地突袭敌军。创建之初只有三千蒙古锐，后来又编了许多北方骑兵，时至今日，三千营约有一万之眾，不过营中骨仍是蒙古族勇士。

    蒙古勇士们在御前展演叠罗汉，十数人打赤膊站在彼此肩上排成一座塔。一旁的女们看得全羞红了脸，手掩着嘴发惊叹，却还是有意无意盯着他们赤的膛，据说蒙古男儿会用兽脂抹在以增添男气概。

    午后，烈日照在鹰台的正上方，换中的乐师戏班步场，甜的乐声响起，歌女们穿着饰有鲜艷羽的霓裳翩翩起舞。官兵们在一旁宴饮歌唱，大声吆喝说笑，谈笑容不外乎是斗殴和女人，也有人多喝了几杯，一言不合就在场外比武打斗，旁人则声喧哗，喊骂不绝。

    湖衣吃了些烧烤珠，上黄酒，辛辣的滋味让她全烘烘的。鶯儿和别的女玩升官牌，赌输了不开心，嘟着嘴不理人。

    「主儿，我和几名猎夫说好了，」冯瑛回答，「说咱们想跟去林间看他们布围。」

    湖衣环顾左右，果然有不少士兵正在移动。

    她眺向鹰台，典膳太监依序上菜，皇帝正与旁的贵妃对饮，湖衣已有许多日未见皇帝，或许圣眷已失，既然如此，她应该可以找个地方躲着。

    最好皇帝永远别再召见她。

    §

    一双翼雪白的猎隼直衝向天际，发现方猎之后立即收拢翅膀，以落石之势坠，猛力撞击猎。被这样的猛禽衝撞，不是什么动都会一击毙命吧！朱见心想。

    他也想去打猎，就算是在林间策奔驰也好，可是依礼他必须坐在御座上，等着颁赏、赐宴。

    「陛，尝尝这雪鰣鱼！」挨在他边的万贵妃用赤金镶玉筷夹了一箸鰣鱼，放在他的细瓷碟里，「是御膳房刚用快送过来的。」

    「到南苑来吃鱼？」朱见皱眉。

    「可不是，这是今年的第一网鰣鱼，今日一早送达。御厨依照惯例，鰣鱼一到，立刻烹调上桌，供陛尝鲜。」

    朱见尝了几，果然味鲜，鰣鱼稀缺，是镇江一带独有的特產。仁宗皇帝吃鱼，当年嚐到由江寧织造局贡上的鰣鱼后，便令每年贡奉。镇江渔夫每年都要将捕获的第一网鰣鱼，急速冰镇，再用冰船和快送京，镇江到京城三千里路，限三天送达，沿途总会耗费大量人力力，即使至今大明朝国力已大不如昔，江寧织造依沿旧习，年年贡。

    在他登基后，首次于朝堂宴赐朝臣品尝鰣鱼，就有文官当场讽：「三千里路不三日，知毙几人几匹。伤人死何足论，只求好鱼呈圣尊。」

    自朱见立为东，无论如何战战兢兢，官员只会不断地在朝堂上、私底明嘲暗讽，他们心中早已认定他和父皇一般，是个无能的亡国之君。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朝臣们轻蔑的光，索不上朝了。

    炎的天气、厚重的鎧甲令他汗浹背，席间蒸腾的气和烈酒令他厌腻，他只想喝杯去暑解的雨前龙井，再到沁凉的林荫间散散步。

    鹰台的士兵与役早已玩开了，聚在一起吃喝、喧闹。他不久前还看见湖衣的影，今日她穿着墨绿对襟窄袖坎肩，与一群云雀般吱喳不停的女凑在一块，看来心愉悦，本想召她在傍晚时分随他去林间漫游，但是到了这会儿，墨绿的影消失了。

    「臣妾听说，」万贵妃生生打断他的思绪，「近来大臣纷纷上疏，要陛早立储君。」

    「只是老调重弹罢了。」朱见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