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笔走龙蛇满纸好字，大气磅礴，果敢刚，却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所书。

    可转念一想，就他这微薄的俸禄，便是再早几个月，也不过勉开销而已，又哪里有得余力多买粮米？

    待到炉火驱散这一隅的寒气，宋云鹭忙蹲来烘烤双手，等到五指灵活才拆开信细看。

    好在朝廷也要脸面，为防止官员们因为中羞涩而落街，朝廷许多年前就有举措，凡在京租住房屋者，每月皆可领一分补贴。

    可待到看见信封上的字迹后，微微惊讶，旋即释然。

    上面写着“宋师兄  亲启”几个字，背面还有落款：师雁行。

    奈何年关将至，价飞涨，同样的价钱原本能买一斤的，如今却只好少二两。

    宋云鹭忙脱官袍，小心挂起来抚平褶皱，生起炉火，又换了家常的旧棉袄。

    裴远山瞅了嘿嘿傻笑，试图蒙混过关的小弟，“都送了些什么，夹带了多少银？”

    反正差不多顺路，又额外给了路费，那些人本就十分愿意。

    时值大雪，宋云鹭门时，黑官帽和双肩都已白了。

    宋云鹭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在翰林院为官固然清贵，奈何名声填不饱肚，月俸实在羞于启齿。

    她老老实实：“怕给多了大师兄不肯收，就只给了三百两。”

    师雁行摸摸鼻，“上个月初，估摸着再有几天也就到了。商会中人有亲戚在京城附近，我想着二师兄三师兄即便有意探望，恐怕也去不了那么快，便找了他们，额外多加了钱，托他们给大师兄送些年礼和书信。”

    京城的官员毕竟是少数，大分人来此地为官，少不得租住房屋，奈何京城大不易居，昂的房价令不少人为之兴叹。

    “什么时候的事？”裴远山问。

    正要门时，背后却有人叫住他，说是有信到。

    之前两位师弟来信时曾说过，师父在五公县新收了一位小师妹，十分冰雪聪明，正是这个名字。

    京城东北一带有一片比较特殊的住宅区，大多是窄小的二小院，乍一看平平无奇，可这里却汇聚了朝廷大半五品以的官员。

    数日后，京城。

    宋云鹭一声轻叹，心又是惭愧，又是动。

    快过年了，街上张灯结彩，人人皆满面笑容，到采办年货。

    想着家中快要没米锅，宋云鹭咬了咬牙，先去割了一斤，又去买米。

    和书信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油纸包，打开一看却是熏制好的腊香，还有风鸭等。

    若非朝廷贴补，怕有许多官员不到月底就要揭不开锅了。

    宋云鹭心疼得不得了，又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早采买，一路走一路叹。

    您老人家就不能不这么明察秋毫吗？

    裴远山皱眉：“那也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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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雇不起车轿辇，每日都是步行回家。

    她与宋云鹭虽未曾蒙面，但也从两位小师兄中听说过他的为人，知那是一位极其清廉，又自尊自的老实人，若平白无故给他大笔银两，必然不肯要的。

    “宋大人！”

    听说有信，宋云鹭先是一惊，生怕是老家有人什么事了。

    都是耐存放的，只要保存得当，吃一年也不会坏。

    只是慨这片刻，那雪就化了不少，浸透布料渗来，寒津津一片。

    况且一听又是送给翰林院中的官员，不觉惶恐，还曾想要给师雁行退钱。

    莫说买房置地，就是想要有片瓦遮也非易事。

    宋云鹭暗自赞了一回，也替她兴。

    这日，宋云鹭像往常一样衙。

    师雁行：“……”

    惭愧的是，他为大师兄，非但不能为几个师弟师妹些什么，却反而要时常受他们接济。

    宋云鹭想起来了。

    周遭一带都是贫寒小官，日常不在家，偶然有亲朋好友送来的家书和行李，便都集中放在街的小屋，有专人派送。

    夫人又惊又喜，“你这孩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派，算意料之外，理之中吧！

    师雁行狡黠一笑，“师父不必担心，我自有张良计。”

    若是冬日里懒得饭，可以随手切一块丢在清锅中，随便涮些什么菜啊的，就是一顿好饭。

    另有几块方方正正的东西，打开一瞧，红彤彤香，却说是用油熬的火锅底料。

    字如其人，足可见小师妹行事果决，有如此心，什么不成？

    动的却是人冷，在这官场之中，虽少不得尔虞我诈，却也有人在千里之外惦念着他的吃喝饮，怎不令人动容？

    纵然京城开销大，年里又要四打，三百两也够支应一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