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临睡前，她都会把弩从床底拖来，拿在手里摸索一遍，指尖仔细地碰弩||箭发的悬刀。

    这是单人使用的弩，但和从前丁翦给她的小巧手||弩绝不类似，弩宽而大。

    如果制造得更大些，半张可以放在地上，用脚踩住，以腰位的力发力拉开，就是军中的弩了。隔着数十丈距离，可以把远冲锋的对手连人带牢牢钉在地上。

    她手缴获的这张弩造得没那么大，架在手臂上使用，也没有把人钉在地上的可怕威力，但构造是相同的，都冲着一击致命的目的。

    她轻轻摸索着悬刀。回想着。

    京城七月底夏日的寻常夜晚，裴显骑回府歇息，有人伏击在暗，在手臂上架起这弩，对准街上策缓行的裴显，怀着击杀的目的，冲着他的膛扣动了悬刀。

    裴显擅骑术，破空风声袭来的同时，在上猛地侧避过，致命弩||箭没有穿透他的膛，改而地扎右肩，在他上留了这辈再也消退不了的疤痕。

    如果他那夜他太累了，失了警觉，没有避过呢？

    如果薛夺没有告诉文镜，文镜没有告诉她，所有人悄无声息地隐瞒他被刺杀的事，他自己也隐瞒着，肩的穿透伤在大天里恶化到了足以致命的程度呢？

    重生一世，那么多的事都改变了。那么多人的生死命数也改变了。

    那么多人的命数由死转生。她又如何能笃定，上一世被刺杀重伤的人，这一世不会伤重而死？

    如果这场致命的刺杀带走了他的命，她在十五岁的大好年华重生回来，见了几面，说了几次话，吵了几次嘴，论一场莫名其妙的舅甥分，被她隐藏在心底的上一世的三大憾事，又没来得及说给他知，他就不在人世了。

    对着对面的白墙，姜鸾手指发力，扣了悬刀。

    嗡——没有上弩||箭的空弦发一声沉闷的嗡响。

    她把沉重的弩踢了床。

    “卢四郎人还没睡吧？”她扬声吩咐外，“请他来。我有要的话要叮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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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东南边的嘉福门，因为靠近东，向来由东禁卫自行看守。

    半夜，嘉福门从里打开。

    一辆外表寻常的车从门里行驶去，直奔京城西门。

    车偶尔撞到街巡值的几队武侯，跟车的几个汉当众亮东的禁卫腰牌，武侯们诺诺而退。

    三更时分，跟车禁卫叫开了西城门，沿着人迹稀少的官往西北边行驶几里，停在一山势嶙峋的荒野山。

    这里是京城城郊了名的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