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酷寒，顾盼晴十八岁。

    转又是一年岁末。

    佟诗澄参加了场造型服装展，虽然拿不到金银铜，却也得到了一个优选，佟大造型设计师喜极，遂选了个黄吉日，将中毕业后就四散在各方的友人给召集在一起。

    然而，什么时候不选，偏偏就选了期末考前的周末。

    她说，这天日好，宜聚餐、宜庆祝、还宜嫁娶！

    元泓澈第一个在聊天群里啐了她一遍。

    她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大学的这一年，顾盼晴边的那一群人，全都各自去了远方的大城市。

    顾丰鼎疼女儿，就直接在她北读书的学校附近买了独栋的别墅，却不想，女儿并不买单，是住了学校的宿舍里，于是那屋就这样一直空着到如今。

    那年中大考，虽然顾盼晴考得差了，但依然还是和唐文哲上了同所学校，系所也同，可惜班级却不同。一开始顾大小还为此十分扼腕，气自己何必跟老天爷过不去，傻到居然还妄想和天赌一回，结果老天这回果然也没让人失望，不站她这边就是不站她这边。

    怪谁呢？

    除了怪她自己当真铁齿，还真的无人可怨了。

    所以也曾沮丧想，莫非这就是人家常说的有缘无分？

    他们读了企，边好友知后纷纷都皱了眉，顾盼晴这执拗的程度还真不是普通的顽固。因为任谁都晓得，她其实更合适读设计。唐文哲当然也知，奈何他更知，顾盼晴决定的事，也不是轻易能被改变的，无论是谁。

    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同行左右，一路并肩走到了这里。

    于是，当所有人都忙着劝退她时，只有他拉着她，一起选修了设计类的课程。

    结果最后，鬼使神差，这两人一不小心就读成了双主修。

    大学迎新的时候，顾盼晴还被困在奥地利的艺术学院没能赶上，她暑假整整两个月都在那研习，小夫人持给送过去的。然而学多了西洋画和西洋乐，她反却更想念东方的琴箏与墨，于是每日就随兴在画本上画上一幅，两个多月后，倒也意外集满了两大本清雅的墨图。

    她几乎什么都能画，所以房里就搁着大大小小各类型的图。

    然而，却独独找不到人像。

    不是不会，反而她画过最多最多的就是人像，只不过那些画不脸的女人，最后都会让她心浮气躁地全给烂扔了。常常是，扔了一地图纸后，她就不三七二十一跑到后院去「赏鱼」，无论晴天或是雨天、清晨或是夜。

    大学的学生餐厅前也有一座池塘，很清澈。

    池塘前的广场宽阔，夜间偶尔还有舞，很多社团活动都喜选在那办，没活动的时候就显得特别静謐，是顾唐二人后来最常去的地方。那里也养金鱼，夏天还会开满一簇簇的莲浮在上漂。

    唐文哲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看鱼或是赏，后来才发现，原来她只是在看纹，还有不同时间、不同天气落到面的光影。

    有一回夜里，他们又坐在池边吃宵夜，月光映在面上丝丝缕缕，嶙峋倒映在顾盼晴眸中，她就这么喃喃自语了一句：同样的池塘，不一样的温度和光影，不知生活在里的鱼会不会也有不同的受呢？

    时隔多年，她仍执着于那个「愿留」与「不愿留」间。

    她更说不清，也许这么多年，拽在手中的会否终究只是一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