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幽都近百岁月，而人间才不过十五秋。

    母亲，去了。

    眶红透，倪素咬牙关，将脸埋臂弯，忽觉后背清风拂过，她双肩一颤，本能地坐直。

    “谁？”

    “故人。”

    与鬼魅同路，倪素本该没有这样的胆。

    走了好久也没看见桥镇的城廓，倪素才发现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所幸她找到一破旧的山神庙暂时栖。

    这样看他，似乎又与常人无异。

    “寻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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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都土伯。”

    倪素再没听见他说话，可她看着地面自己的影，却想起之前看到的幻影，她不由追问：“为什么那日大钟寺外柏林中，我会在你后看到我兄的影？”

    “如今是哪一年？”

    倪素只好拾起兽珠，生疏地拽住缰绳，车在山上走得歪七扭八，倪素始终不得要领，却不敢耽搁，朝着一个方向往前。

    倪素不说话，他立在门外也并不声，而她发现他落在地上的影，是一团浮动的，莹白的，茸茸的光。

    “好。”

    徐鹤雪立在檐，声线冷淡。

睑微动：“是他。”

    人间一月，即幽都半载。

    她没有看向后那庙门，良久，却声：“你为什么帮我？”

    这无不说明一件事。

    也许是那位明明预备了这件冬衣，也写了表文，却迟了整整十五年都没有烧给他的友人，倪素记得那日老和尚说过的话。

    “也许我沾到了他的魂火。”

    他不止一次听人这么唤过她。

    “什么意思？”倪素这么多天都不敢想一件事，她猛地回过，烛光照见她泛红的眶，“你是说我兄他……”

    “你此时不走，或将见官。”

    声音里有一分压不住的哽咽。

    他好似忽有所，蓦地转过脸来，那双剔透而冷极的眸迎向她的视线，淡的轻启：“倪素。”

    幽都？土伯？

    烛焰闪烁，门外那原本比月光还要淡的影竟不知何时添了几分真实。

    也不知母亲如今是否已在恨之畔，荻丛中？

    倪素锐地听见他笃定的两字。

    倪素怔怔望他。

    徐鹤雪一怔。

    倪素等了许久才听见他冷不丁的一问，她没有回，却如实答，“正元十九年。”

    “我受你所召，在人间不能离你半步，但我亦有未了之事。”徐鹤雪盯着她，“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个约定，此去云京，我助你寻得兄，你助我达成所愿。”

    徐鹤雪闻声垂眸，而倪素也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他衣袖边缘那一银线字痕上。

    倪素不是没听过“幽都”其名，只是如今最普遍的说法，应该是黄泉亦或地狱，可土伯，又是谁？

    庙铺陈而来的焰光虽昏暗，但照在徐鹤雪的脸上，他睫眨动，那双空的眸竟添几分神光，他挪动视线，看清庙门背对着他，蜷缩在草堆中的那个姑娘。

    “幽都与人间相隔恨，恨畔的荻丛常有新魂没，其中也不乏离魂者的魂火。”

    兽珠被从外面丢了来，落在她的脚边，倪素被他这句话唤回神，心知他是在提醒自己，将有人来。

    只有人患离魂之症，才会有零星如萤的魂火落在恨之畔，唯有其血亲方能得见魂火所化之幻影。

    他又为何要设计这一局，引她招来这生魂？

    “与你一样，寻人。”

    也知她要去云京。

    正元十九年。

    山间破庙，夏夜无边，倪素隔了好一会儿，才声：“你的未了之事，是什么？”

    她知，倪宗如此舍得本钱抓她回去，定然是他已经发觉岑氏卖了田地庄，也知那笔钱在她手中。

    倪素压抑满腔的悲伤，抬起，那个人玉立，背对着她，抬着也不知在看夜里的哪一。

    他简短两字。

    庙中燃起一盏灯烛，倪素抱着双膝坐在草堆中，恍惚一阵，泪满脸。

    “我兄怎会患离魂之症？”倪素心中极，想起母亲的嘱咐，她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