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报的仇，又何止一个杜三财。

    可徐鹤雪与他的靖安军在胡人腹地血战三日，不但没有等到其他三路援军，也没有等到杜三财。

    他不答，却盯住青年的小本。

    柳叶尚是温的，用来给他洗脸是正好。

    但她全无一个主人的自觉，守在房门外，一定要听到他说一个“好”字，她才会推门去。

    房灯烛灭了大半，徐鹤雪孤坐于一片幽暗的影里，他的前模糊极了， 扶着床的手青显。

    “你手里的什么？”

    一名腼腆的青年忽然凑了过来，小声唤：“徐士。”

    可是要怎么同她说呢？说他其实名唤徐鹤雪，说他是十五年前在边城雍州服罪而死的叛国将军？

    昏暗室， 徐鹤雪睑浸血， 睫一动，血珠跌落， 他沉默良久，哑声：“对不起，倪素。”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本该待她坦诚。

    他懒懒地应。

    “这回是你自己的事，我想我不能拦着你，可是我这趟不能陪你去，只能在外面等你，我会尽量离你近一些，也会多买一些香烛等着你，”倪素拭着他薄薄的，看见珠从他漉漉的睫滴落脸颊，他的柔顺带有一令人难以忽视的僵，“但是徐凌，若能不那么痛，你就对自己好一些吧。”

    他不知她原来这样近，乌黑的发髻，白皙的脸颊，一双睛映着重重的烛光，滴成星。

    乌夜啼（一）

    倪素放盆， 转靠着门框坐去，檐廊外烟雨，她仰着， “你知不知， 我其实很想问你的事，但是我总觉得， 我若问你，就是在伤你。”

    倪素抱着双膝，回望向那门，“你有难言之隐，我是理解的，只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话，如果你觉得不好回答，那便不答。”

    徐鹤雪在房不言。

    他重回世，从来不是为寻旧友，而是要找到害他三万靖安军将士背负叛国重罪的罪魁祸首。

    倪素端着一盆柳叶，站在门外。

    “那你愿意让我去了吗？”

    至少此时，他尚不知如何开。

    “我不来，你会好受一些吗？”

    杜三财家中如今只有他那位爹与他的妻，杜府如今一定被围得滴不漏，倪素若想去，是绝不可能的。

    “你才十四岁便已经了士，为何要到边关来？”青年说话小心翼翼的，手中着个本，越越皱。

    隔着一门，徐鹤雪循着朦胧的光源抬。

    檐廊外秋雨淋漓不断。

    徐鹤雪垂睛，半晌，“是。”

    “好啊。”

    倪素侧过脸，望着盆里上浮的雾，“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便有仇报仇。”

    雨沙沙，徐鹤雪坐在床沿，一手扶着床，沾血的睫不安地抖动，直到她用温的帕轻轻遮覆在他的前。

    他到底，为什么没有死？

    徐鹤雪本能地循着她声音所传来的方向抬眸， 却什么也看不清， 生前这双睛被胡人的金刀划过， 此刻似乎被血浸透了， 他不确定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模样，可那一定不太面。

    但她还是，“好。”

    十五年， 三万靖安军亡魂的血早已尽了，而杜三财却平步青云， 官至五品。

    火堆的光映在青年的脸上，他笑了一，说：“杜三财。”

    她是将他招回这个尘世的人。

    徐鹤雪在房中听，倪素则在门外看。

    “徐凌。”

    酒过三巡，他枕着盔甲在火堆旁昏昏睡。

    门外传来那个姑娘的声音。

    杜三财竟然没有死。

    “哦，这个，”青年一更张了，“徐士，我，我想请您教我认字，您看可以吗？”

    他第一次见军营里竟也有这般好学之人，他坐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痕，问：“你叫什么？”

”

    徐鹤雪栖藏于前这片遮蔽起来的黑暗里，他的指节收，泛白，周的莹尘显锋利棱角，破烛焰。

    “你认识杜三财，且与他有仇，是吗？”

    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这间净的居室是她的，室的陈设是她的，堆放的书册，铺陈的纸墨，每一样都是她心挑选。

    “昂？”

    “倪素，我想去杜三财家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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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鹤雪闻言，睁开睛。

    十五年前牧神山那一战， 杜三财是负责运送粮草的武官。

    他忽然说。

    “那他还真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