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继勋一手撑着扶手站起，上前几步扶住魏德昌的手臂，让他站起来，随后他一个极淡的笑容：“那么，今夜是谁在你耳边提的‘私饷’这两个字，你便将人置了吧。”

    “义兄……”

    魏德昌胡须微颤，那是他族中的表侄儿。

    “我这儿的案你也得赔。”

    秦继勋拍了拍他的肩，随即接过亲兵手中的宝刀系在腰间，又翻上，领着亲兵大步往军营外走去。

    魏德昌立在原地，回看向被亲兵簇拥着走远的大影。

    他知，这并非是义兄对义弟的嘱咐，而是重如泰山的军令。

    他的表侄儿，必须死。

    苏幕遮（四）

    雍州城门闭一个多月， 在胡人将领阿多冗坐镇居涵关之前，此境况时有发生，故而城中百姓倒也没有惶惶不安， 在秦继勋的授意，从城外转移来的乡民亦在临时搭建的毡棚中妥善安置。

    乌络苏契勒仍在胡杨林与齐军对峙， 两方僵持不之际，居涵关西面的蓟方向有一起义汉人军朝雍州靠拢。

    “王，那起义军的首领是杨天哲， 是雍州前知州杨鸣的儿，他纠集的那些汉人足有五千人， 都是些豁命不要的疯， 您从居涵关来这儿， 只带了自己的亲兵与先行军， 他们从后方来，咱们前面又是秦继勋和魏德昌，若他们形合围之势， 只怕我们等不到援军，便要……”

    随侍乌络苏契勒的裨将扎赫小心翼翼地开。

    乌络苏契勒神鸷，用力咬一烤羊， 大嚼特嚼， 隔了一会儿才：“你可记得，杨鸣是怎么死的？”

    “听说， 是被齐国那个苗太尉的亲弟弟苗天宁杀掉的，若非如此， 杨天哲也不会转投咱们王。”

    扎赫说。

    “是啊， 杨天哲是自己投效王，如今他想反悔， 转投故国，也得看他的故国答不答应。”

    乌络苏契勒将沾了油脂的匕首拭净，“你传话给守在胡杨林的齐军，就说我苏契勒可以不再追究阿多冗之死，但前提是，他们必须解决杨天哲的起义军。”

    扎赫皱着眉沉思片刻，随即咧嘴一笑，抬手抚，行礼：“王，扎赫这就去！”

    此消息传至秦继勋与魏德昌耳边时，他二人正在帐中端详沙盘，魏德昌心中一向没有太多主意，眉心皱成川字，“义兄，这个杨天哲十六年前投敌叛国，如今又领起义军回来，他当咱们雍州城是什么地方？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在胡人手底讨生活的汉人百姓都是隶，即便他杨天哲能在胡人族中有个官职，也是受人排挤歧视的小官，胡人的贵族绝不会容许汉人他们一等。”秦继勋盯着沙盘中居涵关的位置，淡声。

    “可此人究竟存的什么心思，义兄与我岂能猜透？他如此朝秦暮楚，咱们万万不能迎他城！”

    魏德昌在帐中走来走去，“此等叛国贼，若当年他没有逃雍州，便该一块儿与那徐鹤雪受凌迟之刑！”

    雍州城的人心固，是秦继勋与魏德昌多年来教化百姓所得，若此时他们迎一个曾背叛过大齐的国贼城，只怕会使城中人心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