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磕地说：“您、您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都是程家……”

    “到大郎这辈，也该五服了。”程丹若冷冷，“大堂兄，你是不是觉得沾亲带故的，我就该对你们客客气气、掏心掏肺？”

    程平嗫嚅：“咱们是一家人?，打折骨?连着啊。”

    “堂兄忘了，我可没忘。当年回老家，寒冬腊月的，堂伯母要我去河边挑，桶太重?，我一时手，差掉冰窟窿里。还有，嫌我是个丫?，不让我上桌吃饭，只给我碗米糠，你们家吃的却?是面馒?。”

    她一件件数，“我吃吐了，祖母骂我，堂伯母没少煽风火，说我贵，大雪天的我在?外?冷风罚站，大堂兄你和其他兄弟，还朝我?上砸雪球，我病了场，差就死了，你当我忘记了？”

    程平傻。

    他本?不记得这件事?了。

    立在?门外探?探脑的大堂嫂和二堂嫂，对视一，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惊恐。

    程丹若还在?说：“你还有个妹吧？她抢我的钗，把我的脸抓几血痕，你当我忘了？我不找你们算账，拿钱买田，给你们盖大屋，已经仁至义尽，你再得寸尺，在?我面前讨三幺四的……”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你尽试试看。”

    程平浑?冒冷汗，?上的棉布衣裳都被汗浸透，像是里捞来似的：“姑饶命，以前我不懂事?，多?有得罪……”

    “还敢不敢了？”她喝问。

    程平吓破了胆，磕?如捣蒜：“不敢了、不敢了。”

    他是真的不敢了。

    尽孝心

    程平彻底老实了。

    他不过是个老实的农民, 骤然发达，免不了有发飘, 想扬眉吐气, 想成为从前在上的“老爷们”。

    但程丹若一通发作，他忽然发现，自己以为的“靠山”, 其实与他毫无, 血缘已淡，甚至曾经有龃龉, 膨胀的信心便倏地漏气, 再?也?无法支撑脊梁。

    次日, 上梁酒。

    小河村的乡亲们都?来了, 家家借桌椅条凳, 帮手?的妇女们在灶台忙活，端一重油重盐的大菜。

    大人们狼吞虎咽，小孩双手?并用, 吃得?衣襟上全是菜。

    程丹若没有过多?面, 只在最开始说了两句场面话，就骑去看坟地了。

    风先生云里雾里地扯了一些, 大意是：这是风宝地，总有贵人提携，能荫蔽孙后代, 将来造化不小。

    程丹若看不懂，但见风景秀丽，确实好?的, 便首肯。

    傍晚，谢玄英来了。

    彼时晚霞漫天, 知府的仪仗缓缓停，引得?小河村的乡人们纷纷驻足，好?奇地观望，一时不知该不该跪迎。

    但谢玄英没有?察民的意思，直接到程家门车。

    熟悉的死寂。

    他目不斜视门，问明程丹若在屋中，便径直去。

    良久，外?才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

    “那是知府大人？”

    “我的老天爷……”

    “刚才我们是不是该跪？”

    “知府大人不会?治我们的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