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语气，并不是询问，而是指责。

    周颜想，在裴家里，自己应该没有辩解的资格，低直接说：对不起。

    她走到季舟陵跟前，明明比季舟陵半个，却总觉得自己是被俯视的，她上只有压迫。

    阿昇看你年纪小，很多事随你喜。但你既然跟着他、靠着裴家，心里总得有数吧？季舟陵在沙发上坐得直，昂着看周颜，像上司训斥犯错的员工。

    真正事的人远门你不上心，为了你学校里那小打小闹打转，那东西来有什么意义？季舟陵陡然把声音提，你的学历对裴家而言，没有什么价值，好你这个位置的本分，不然多的是人挤破想替你。

    季舟陵站起来，发丝是固定好的造型，装量裁，和腰不留隙，浑致得找不到一个褶，就像装在一个恰好的框里，绝不格。

    房里其实有四五个人，但没人敢声。周颜想为自己的专业说几句话，又觉得面对这趾气昂的阔太太多说无益。她认为自己是被冒犯的，但她不指望能得到抱歉，因为位置不平等。

    好在周颜谦卑的态度令季舟陵满意，她悠悠地往外走两步，说：今天晚上有个女士茶会，都是有有脸的家族，你等会儿就去妆造，不要给裴家丢脸。

    末了，又补一句，这才是你的正事，明白吗？

    周颜不得不说：我明白的。

    至于她来不及完成的小组作业，季舟陵觉得不值一提，恩赐似的说：作业这小事，没空就没空了，我让人跟你的教授说一声也罢。

    周颜吓了一，觉得这样才真的叫丢脸，忙说：没关系，这小事不麻烦您。

    话有没有被季舟陵听到，周颜实在拿不准。她只看见门砰地一关上，把她殷勤献上的毕恭毕敬甩在门后。

    四周空气随之嗡嗡震动，周颜缓缓舒气，开始激过去四年里，裴昇鲜少带她参加家宴，她幸而鲜少与这位准婆婆打照面。

    院里走了一辆车，仍停着一辆，匍匐成一块古板的石，等周颜乖乖来，押送她至预约好的容沙龙。造型助理在店等，扶着她坐，一路上连声说小心，把周颜当成以往每一位金枝玉叶的大小。

    厅蕴着香气，果香味往咽跑，甜得发发苦。周颜正前方是锃亮的化妆镜，亮了一圈灯泡，她被迫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纳闷造型助理怎么会把她当成真正的大小。

    没有哪个真正生惯养的大小，会和她一样带着云密布的脸、垮到嘴角的黑圈，坐在这里被迫接受改造。

    妆造价格贵得令周颜咂，五万一次的晚宴妆，只是脸上涂涂抹抹，过了今晚就然无存。

    从前余覃也有挥金如土的日，抹在脸上的护肤品比金还贵，但那是周颜小时候的事。她没能继承母亲对价格变不惊的心态，像没见过世面的小鼹鼠，偷瞄桌上的瓶瓶罐罐。

    哪一瓶也抖不几粒金。

    茶会没什么值得她记住的瞬间，月明星稀的观景台上，周颜闷不吭声喝红茶，一杯接一杯肚。

    周小这裙很难定的，肯定是裴总送的。

    端着茶冲她笑的，是谁家女儿，周颜偷偷地回忆，脑袋里一片雪。

    她不响，只囫囵，又喝一红茶，得她差不住眉。无论从谁的手里给她这衣裳，最后划掉的，也是裴昇的财产。

    后来，她喝了一肚红茶回来，着五万一次的晚宴妆，熬了整个通宵完成片。

    倒回床上像断了片，一觉到半午，睁看见窗边几树枝，褐黑堵着她的光，错综复杂地盘在夕里。

    周颜浑浑噩噩坐起来，手抹了把脸，摸满掌的五万块。假睫飞成一黑的刺，化妆品成五颜六的涂鸦，扁桃和睛一起成桃。

    她不能熬夜的，让余覃知又该飞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