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林地。公主府的后苑。“又打瞌睡啊。”谌暄蹲在她面前。她走到她的琴边坐，“我才离开一小会儿，就这么困倦？”她记得前世那阵她打着哈欠，抱怨教琴的老师每天要她练到夜。“你以后什么好呀，嫁人我看也愁。”谌暄皱起鼻，故意作她似地，“要不让姑姑主，赶给你指门亲事得了。”前世的她大呼不要，你放过我罢，而今她成了，反击起来不余遗力：“都说己所不勿施于人，殿分明是己有所，施于人，是你想快……”颐殊蓦地停顿，在她清醒之后的现实，是没有那一天的。在这里，谌暄离婚嫁之期越近，离死亡就越近。“梦游？”谌暄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浮夸地叹气，“又去会周公了。”世上既有蕉鹿之梦，也有华胥之梦。既没有办法将真实发生过的事当作一场幻梦，那就只有直面事实真相。不求在梦中周游列国寻治国之，只求一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谌暄带她去见公主，谌烟靠坐在榻旁，对她俩招手，“来。”她从瓷瓶中抹一指面霜，给谌暄均匀地涂到脸上，又准备对颐殊手。她记起这一段，于本能地双手捂面，“别涂脸！”跟前世一样。谌烟无奈，执起她的手，给她手心手背反反覆覆地打匀，说什么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谌烟又将玉面桃粉扑在谌暄脸上及她的手上。丹砂染，画笔描眉。颐殊问：“为什么要用眉笔和眉墨，只用一不行吗？”谌烟愣住一瞬，想到从小到大没有人教她这些，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给谌暄描眉。“用眉刷梳理整齐，从眉开始一地轻描，逐渐向眉尾过渡……”她已经学过描眉，谌烟已经教过她了。但她想再学一次。起初谌烟以为她只是不会描眉，不会上妆，后来发现她不会的事很多，不会洗净亵衣用沸一，不会系小衣带每次都打死结，她开始有意无意教她这些。——直到她死的前一天。“行了。”谌烟审视她给她染好的指甲，彷佛是一件得意的作品，“明儿好好表现，别给本丢脸。”又笑，“里那是我自己家，有什么可张的。”公主命人送她回去，覃隐等在严府外，跟前世分厘不差。他跟着她到房间，坐到案旁，颐殊挽起袖，把胳膊来，放到案上。她枕着胳膊等，等得无聊。侧看到墙上烛火的影在舞。“覃翡玉，我这段时间吃不好饭，老是没胃。”他嗯一声，指端变换方位重新找脉象。“还很疲倦乏力，什么都提不起神。”他往压了几寸，依然没有任何异常。“可能是懒病。”比如不想练琴。她恨恨将手腕从他手底回来。指端突然落空，覃隐抬眸看她。她轻轻蹙眉，支着颊畔，一副答不理的模样。光清夜，天上像有琉璃万顷，又似浸泉罗幕，云动如，夫何皎皎。覃隐觉得她可能是不适，但不知如何形容，所以气恼。正准备详问，她忽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没有。”他很顺地答了。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事瞒我？”覃隐与她对视一阵，良久启，“……没有。”“当真没有？”语气里已有警告的意味。一刹那，他前晃过大雨，晃过残破衣裳，晃过旧损车，再晃过曲蔚然那张严肃的脸。他叫他跪。他跪着，纷扰杂的心绪间记忆余留视线里曲父腰间的一块绿玉牌。“无论我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我之后的行踪，都不得透给我女儿。”“我要你以你父母之命起誓，否则，不会同意你的计划。”他蓦地仰，天空劈一惊雷，白光使他不能视。覃隐闭了闭，“当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