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连荀引鹤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

    他继续用那虚弱的语气：“但后来我才知，他所教育的那些并非真的是要我个君，君不了荀家家主，他要的只是君之名而已。这让我很痛苦，我很的一段时间里都在迷茫，圣贤书与他，我更该信谁。后来经历的事渐渐多起来，我才知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分明，大家都游走在边缘，只看谁不小心踏渊。”

    “你说我对陶都景残忍，可陶都景毕竟是要对他的罪孽负责，何况他的死，对安定民心有重要的作用，他是一人，民众有千千万万人，我没得选。”

    他靠在江寄月的肩膀上，显得那么无奈又可怜：“卿卿，很多时候，我都没得选。”

    江寄月犹豫了，到底还是抬起了手，拍了拍荀引鹤，荀引鹤闭上了，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存，嘴角悄悄勾起了不为人知的弧度。

    荀引鹤压在肩上的重量, 像是压在江寄月心的石，让她有些不过气来。

    天还是那样的天, 光依然灿烂好, 但不知怎么的，在江寄月里都被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罩，像是光徐徐展开的影。

    她不是很能理解荀老太爷的教育方式, 那残忍得不像是一个父亲所为，而像是个无的刽手在孩幼年时就收割掉他所有的天真烂漫，懵懂与无知, 这又偏执的法剥夺的是孩自主意识形成的机会, 到最后孩只能如鸭似的被迫荀家输的思想。

    无需咀嚼，无需思考, 只要接受。

    江寄月动了动嘴，问荀引鹤：“如果摆脱荀家的份, 只是你，在陶都景的事上你会怎样？”

    荀引鹤的沉默带着苍凉, 就好像是在大漠里看着孤日沉, 冰冷的雾蓝从地平线上抬了起来, 大漠急剧降温, 而旅人只裹着一件单衣被得瑟瑟发抖, 茫然回, 忘了来路, 也不知前方。

    荀引鹤最终还是带着那仿佛被沙砾磨过的嗓：“我不知, 荀家已经是我的上最不可磨灭的一分，即使我再抗拒它, 它也植我的骨血中, 我注定要与它一同死去。”

    他一顿, 又：“但我能告诉你，如果我是陶都景，我会毫不犹豫地以死谢罪。”

    听到这样的话，江寄月的瞳孔微微睁大。

    荀引鹤：“其实无需把我假设为陶都景，现在的我位居相位，享位厚禄，但也背负着黎民苍生，如果最后我也失败了，让大召重蹈覆辙，我会选择留悔过书并死去。如果民愤觉得我的罪值得千刀万剐，我也可以接受。因为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江寄月地握住荀引鹤的手，荀引鹤的发言并没有任何自毁的沮丧，而是一‘风萧萧兮易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洒脱，江寄月无从劝他，他不是放弃生命，他是在生命之外找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取舍洒脱到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