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东站在窗边，光从窗帘的隙悄悄溜了室。日正当，病房里却一片黑暗，除了那一束光晒在地面，照绒地毯上的纹。

    这间单人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打开窗的话，外界的声音一都透不来，掛在苹果绿纸上的白时鐘显示着刚过正午。

    伸手贴在泥墙上，冰凉的冷意像是蜘蛛网阵阵渗透掌心，程牧东望向窗边的那张空病床，这是他本来替苏允诺预先准备好的病房，可是现在这本不是病房，是死牢。

    想起苏允诺这个人，他忍不住微笑，那束孤伶的白光正好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把那悲伤的笑容一分为二，显得他的表狰狞。

    敲门声响起，在安静得可怕的室，突如其来的声响莫名地就让人心生不详。

    低低的敲门声过后，门轴吱呀一声，打开门，是苏允诺和苏允安。

    目光掠过苏允安手上的手术同意书，他已经预想到接来会听到什么话，那是他不想听的话。

    果然，一秒，苏允安语带雀跃：「程医生，我姊答应了！我妈那边我会想办法说服，你别担心，我的手术就拜託你了。」

    那是一场绝对会失败的手术，苏允诺躺上的将不是手术台，而是刑台。这件事只有苏允诺和陶莫提还有他知，沉亦不知，安席言不知，苏允安也不知。

    「不要……」程牧东接过同意书的手在颤抖，他想立刻把这张同意书撕毁，可是撕毁一张，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一年前一样。

    程牧东面苍白地看着苏允诺，而她心平气和地回望着她，没有说话。

    「确定手术日期之后，再告诉我。这段时间我想陪陪家人。」苏允诺退后一步，转向苏允安，「走吧，不是要说服妈吗？我订了火车票，你明天请假一天，我们去找妈。」

    「真的吗？」苏允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既兴又惊讶，「顗安找我去吃饭，晚上我跟他说，请他明天帮我假条。」

    「不要去。」程牧东终于好好地说一句话，他的心好像被上千万隻小虫噬咬着，难受且痛苦，「允诺，还有其他办法的。你妈那边肯定不好说话，没必要白跑这一趟。」

    「没有其他办法了。牧东，我很久没有和我妈好好说上一场话了。」苏允诺定地说，语气挟着一丝哀求意味。

    这也许是她和妈妈最后一次谈话了。

    苏允安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一雾地问：「什么其他办法？姊姊不是已经答应要接受换心手术了吗？」

    「允安没事，牧东只是担心我们说不过妈而已。」

    「那有什么关係，反正姊你已经成年了，你都签字了，妈反对也没用，钱也不需要她。」苏允安觉得程牧东未免担心太多，他对程牧东竖起拇指，了鼓励的微笑，「牧东哥哥，别担心。你只要好好帮我姊动手术就好。」

    「牧东，再见。」走到门边，苏允诺停，回过，用极清楚定的声音说：「还有，牧东，我原谅你。过去或是未来即将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自责。」

    ??

    沉亦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