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众人告退后，看着筵席上的杯盘狼藉，黑夫了笑。

    “众人离开时的模样，应是被我这通豪言震到了吧……”

    “兄，不止是他们，我也还沉浸在兄的话里，这会还未缓过神来。”一旁的惊说。

    他抬看向黑夫，睛里有一丝不安：“仲兄，公侯将相，当真不是天生就注定的么？为何从小到大，总有人跟我说，天生贵胄？”

    惊依然有些迟疑，因为在被楚国统治了数百年的南郡，血统论是很行的。

    历代楚王都号称祝血脉，其氏的金文写法，并不是后世的“熊”，而是“”（yǎn），其象形义是以苞茅缩酒祭天，一天命神授的意味。自从楚武王后，五百年间，非王族的令尹只有两个，其中之一的吴起，还因为想废止楚国的封君世袭制度，打压世卿，遭到了群起而攻之，未得善终。

    于是，这“天生贵胄”的想法，在南郡民间仍很行。

    面对弟弟的疑虑，黑夫反问他了一句：“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夷吾举于士，这些人，难天生就是贤相？还不是低微！”

    “此外，郧氏也贵，是古郧国的后代，可如今郧满何在？我卑微，与你同母所生，一度也是黔首士伍，不名一文，我如今又坐在什么位置上？”

    这么一想，黑夫只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励志的典型啊，光论的话，竟比刘、陈胜还要丝！

    幸甚，他没有落到商周，也没有落到秋，而是来到了战国之末。

    中国的历史，可以分为“有”的世卿世禄时代，与“无”的帝国官僚时代。前者优于能力，后者能力优于。这两个时代，正好以战国、秦、汉作为分界，黑夫他们就站在变动的世势里。

    战国的兵戈战火，已经撕裂了秋时世卿世禄的墙，公族落，士人起，低微的文士、武士、策士们，各国朝堂，位列卿相，宰相必起于州，猛将必发于卒伍的号，也被堂而皇之地喊来。

    与继续走世袭老路的楚不同，秦国的军功爵制度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这就是说凡立有军功者，不问、阶层，都可以享受爵禄，军功是接受爵禄赏赐的最必要条件。

    此外，“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这是取消宗室贵族所享有的世袭特权，他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仅凭血缘关系，就可以获得官厚禄和爵位封邑。据说，就连秦王政的弟弟成，最初都没有封爵，靠了使韩国，为秦得到了不少土地城邑，才成为封君。

    从有到无，经历了漫的铺垫，绝不是陈胜一句话才喊来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乎”，最大的功绩，是把万世一系的帝王也掀了神坛。

    黑夫现在可不敢这么喊，那可是造反哩，巧妙地改一，让它和军功爵制度结合就好。

    一个人的成绩是来，不是天生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改变不平等的命运！

    话虽如此，但在秦国，一般的黔首士伍，即便撞了大运一路斩首升爵，多能成为公乘，之后就很难升上去了。这是一个阶级动的天板，在黑夫之前，不知有多少人一撞到上面，破血。

    因为五大夫以上，便相当于“卿”，开始单独录籍贯。

    但黑夫却扬言，说自己要突破这个天板，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封侯！得氏！

    这壮志豪言，让在场的利咸、东门豹、季婴、小陶猛醒，让他们发麻，觉自己的前，被打开了一新的大门！

    众人不敢有相同的志向，但也明白，黑夫若真能走到那一步，他们这些追随者，当然也不会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