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只睡了一个钟，大田叔就把她叫起床。

    她午不必去族学，就在家里自学《秋》，兼写字。

    族学里的九先生，是个疏懒的老儿。他一天只上半天课，午半天他的节目是很多的。

    九先生学问极好，四里八乡都有些人望。

    所以有时候，乡里乡亲有矛盾啊，或者有什么难事办不好啊，会请他去调解调解，斡旋斡旋。——他是四里八乡有名的金牌调解员。

    除了当个业余调解员之外，九先生平生最大的好，就是打麻将。

    因为总当调解员，他在杜家庄左近的村庄，结识了不少国粹麻将的牌搭，他的牌局总是多得喜人。

    不给人调解斡旋事时，九先生就坐上他的车，很快乐地去赴牌局的。

    珍卿午睡起来以后，就开始自学《秋》，她学的是比较通行的《左氏秋》。

    《左氏秋》实际上是一史书。她记得上辈上初中，学过一篇《曹刿论战》，就是自左氏秋。

    史书如果能读明白，那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为了熟记容，通晓文义，珍卿一午的时间，除了理解文章容，剩余的时间就在朗读、背记和默写。

    为了学得巩固，她明日还要复习的。

    有人也许要问，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明知已经民国了，为啥要这么苦学四书五经？

    因为杜太爷很固执，总觉得儒家经典永不过时，任何时候都能安立命的，还能让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堂”。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珍卿听三表叔说过，现在的新式学堂，也很重视国学，尤其中国人办的学堂，更加偏重国学。

    所以，国学是非学不可的。

    可是只学国学，也是让人心里没底。听说新式学堂有学考试的，也不知学考试考得啥。

    看着天不早，珍卿自己了煤油灯，把灯火拨得亮亮的。自学的容就先结束，贪多嚼不烂。

    她答应给玉琮带《西游记》的画册——今天还是赶工完，明天给他带过去。

    匡先生不太会画画，自然教不了她。珍卿画画属于自学成材，也只是画一些墨白描的画，她不会用颜料。

    罗大妈在外面扫院，扫到没有几扫帚，她烟瘾有犯了，就坐珍卿书房对面的廊，吧嗒吧嗒地烟。

    她看见珍卿灯燃得那么亮，就跑到对过儿来，在窗外面说珍卿费油，在旁边絮絮叨叨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