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环绕、气象不俗。从地上看着风景很不错。那新坟修建得也很讲究：宅选在草木茂盛的背坡，坟包以砖木砌成圆形，前面还有祭台石碑，至少小她娘的墓，比原来规整气派多了。

    三表叔虔诚地上香叩拜，跟舅母说她孙女息了，跟表嫂说她女儿息了，心里却遗憾她们都没有机会看到，其余倒没格外说什么话。郁郁苍苍晴明日，凄凄惨惨断时。死去的人若真有知，是应当到兴的吧！

    回程的路上杨叔骏问黎大田，小跟她爹都没有回来，迁坟的过程是老礼办的吗？黎大田说不完全是老礼，反正就是族家帮的忙。族杜向渊和他大儿，亲自向历代祖宗上香焚纸祷告，杜太爷讲明迁坟的缘故，然后由先生设法坛香，而后就打着引魂幡到新坟地。这里的名堂多得很，左近多少年都无人迁坟了，除了杜家庄上的人，连外庄村的人都跑来看闹。

    三表叔为女儿的事，心一直有抑郁，半天心不在焉地，这会儿才想问：“族里原先说不叫迁坟，表舅咋样讲服的？”

    黎大田就“嗨”了一声：

    “太爷找大小启明学堂的先生，他们给的主意，族和太爷一路跟族里讲的，说太爷钱给族里建个砖窑厂，他们就睁只闭只。——反正他们也就是要钱嘛。

    “村里建个砖窑厂也好啊。上年两个大帅打仗，打烂多少住家儿的房，市里县里好些人重新平地建房嘛，听太爷说省城也在大动土木，用砖用料的地方多着嘞，建个砖窑厂族里有项，办学买地的钱就来了，村上人还能在窑厂苦力挣钱。就是村里外姓看到也兴，都打听窑厂建好，他们能不能上去工嘞！族说事儿都能商量着办……”

    三表叔想去窑厂瞧瞧，黎大田不把他领回家里，直接带他往村西南方向走。

    砖窑厂是温作业的地方，建起来比普通窑复杂得多，外墙一律用红砖垒成，这么多红砖已经很烧钱，更别说雇泥匠、砌匠要工钱，还有打模、挑砖的工都要钱，表舅为了迁坟也真血本了。

    三表叔两个人过去一看，发现杜氏本族的后生不少，来来往往正得火朝天，大天这重气力活，没见有一个躲懒的，真是难得。

    三表叔又听黎大田说，本族的壮劳力来活，一律是不给工钱的。毕竟这砖窑厂建起来，姓杜的族人都能吃息分钱，建窑要工钱就太不要脸面了。杜太爷现在极受尊重恭敬，就见他一个人坐在树荫的椅上，还有杜氏的后生蹲着给他烟，妇女们沏的茶一杯就给他，还有刮好的甜瓜、破好的西瓜，先都摆到他面前供他选吃。三表叔看大家恭敬他的架势，觉他都快变成太上皇了。

    三表叔看这景象哑然失笑。想想小小的时候，多少人骂表舅是绝，都不看好这一对孤苦的祖孙，他们这些当亲戚的，也常年累月替他们发愁啊。可现在真是风转！

    听着黎大田絮絮叨叨的，三表叔忽然间霍然开朗，小一个小小的妮儿，能够带来如许多的积极变化，说白了也就是一句话——“得多助，失寡助”。自家有本事不算太厉害，有本事时还愿意回馈他人，遇到该的事当仁不让，遇到难为的事戳力为之，喜她激愿意回馈她的人，自然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就算小上有上天造就的运数，也是她个人拼搏奋斗的结果。他自己的女儿没有养好，想一想也怨不得别人，他的原妻固然有失，他又何尝尽到为父的责任？以后好好教导他的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