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民拿来相机也拍不啥。夜风有冷了，珍卿打算画画上去了。

    珍卿在起坐室待到二钟，除了怡民和侍应生一直在，黄先生和本舱的两个留学生——学化学的应季涤和学机电的潘安贞——一直坐在那观赏珍卿作画，他们是从港岛上船，之前也是船太厉害，跟珍卿她们相互不熟，开始不过觉得珍卿作画太好看，假着看书写信的名义，就坐在那里看着她画。

    珍卿灵思泉涌时手速极快。适才四五分钟的日落景象，最令她着迷的是明暗界，那瞬息万变的颜变化。

    珍卿画了五六幅铅笔构图，将瞬时记忆中的一帧帧景象变化，神奇活现地通过画笔落于纸上。那两个男留学生实在太惊奇，期间还拿照相机拍珍卿作画，又问怡民她师从哪位大师。

    怡民晓得珍卿比较低调，就说她先师从李先生学国画，又在海宁艺大慕先生门习西画。两个男青年不是术专业的，也听过鼎鼎大名的慕江南先生，然后看着珍卿稚的脸庞，再看她神化的功夫，连连赞叹果是”名师徒“。

    学化学的应季涤跟怡民攀谈，问她是去国学艺术吗？而学机电的潘安贞就看着珍卿，见珍卿中途画累了换一只手，那挥洒自如的效创作状态，让潘安贞看得目瞪呆。他叹造主造这么钟灵毓秀的女孩，却忽然联想到什么，激动地扯着怡民问：“你跟她……小是亲姊妹吗？你们姓什么来着？”

    怡民为难地看一黄先生，黄先生也觉得有困扰，觉得陆先生这位小太太古怪，谁有名气不嚷得世人皆知？她倒觉得像是见不得人的事，在外让人唤她“小”“小华”。

    黄先生神严厉地警告潘安贞：“杜小日常事务很繁忙，经不起一个个都来打扰。你不要挑破，也不要到说，妨碍她的正经事，她要不兴。”

    潘安贞听言霍然起，把椅带尖利的声响，同伴应季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看着一无所觉的珍卿，兴奋激动得似乎要哭来，脸也涨得像猴，他真想离她再近一步再近一，好好讲述他是怎么受她的影响，决定和她一样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她在铁通大学跟姜耀祖比试画技，他就是挤在礼堂争睹其风采的学之一，他从读她文章就对她抱有好，当亲看到她应对姜耀祖的污蔑陷害，当她的创作故事从亲家讲到国民族，当时好多人跟潘安贞一样，动振奋以至于泪成河。

    一个困在四方天的乡小囡，用她的顽毅力和丰富想象，创造如此撼动人心的神圣地。

    在那场震惊全国的画技比试中，易宣元先生千古绝唱式的演讲，被电台和唱片公司成留声片，在全国掀起一个买唱片的，听说后来南洋也有抢购。

    易先生的影响力，潘安贞是亲见亲历过的，多少崇拜易宣元先生的人，在一切低落昂、悲伤喜悦的时刻，总忍不住去播放先生的演讲留声片，去搜寻播放先生演讲的电台，去朗读自己从剪报上剪的先生演讲稿，她那激越定似有神力的嗓音，是对失意落魄者的激励，也是对随波逐者的砥砺……

    他们都记得先生说，她靠的不是一年半载的阅读，不是一次两次的灵迸发，而是从小到大的灵积累……他们也记得先生说，她的创作初衷没那么尚，只为报答抚养她大的祖父……所以伟大者的人生经历，不一定那么戏剧化，也不一定正气浩然，而普通人也有机会走向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