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路杜宅的阁楼里, 珍卿跟两位好友谈得正兴。忽听楼一阵铿锵脚步声。珍卿不免疑惑，这里女佣既不穿鞋也绝不会这么走路。

    正想着阁楼的门就被撞开，从外走来气咻咻的裴俊瞩, 她把记者包随意丢在地上，恼火地跟愕然的三个小伙伴说：“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本来能从应天坐军机跑趟晋州, 采访社会党跟西北军停战议和事, 想不到被个破警察厅摆排场, 让他的随员霸占我座位, 我不过理论了几句，赶拿枪把我赶火车，应天军机提前起飞, 坐火车去晋州赶不及。我恨不得活吞那该死的……”

    熊楚行递给裴俊瞩一杯茶，随意安抚：“人家警察厅也许有正事，你跟吃官饭的争什么？”裴俊瞩一气完茶, 犹自恼火地骂：“现在的公民党官员十人九贪, 你以为他们整天风风火火, 赶去攸关国民福祉的大事吗？我呸，不是去见小老婆小人, 就是赶着求菩萨保他升官发财！”

    米月在钢琴前叮咚弹, 闻言皱眉问裴俊瞩：“十人九贪？国势坏到这个地步吗？再说了，警察厅能随便赶人吗？他们在哪里赶得你, 没人吗？”

    裴俊瞩连饮了两杯茶, 又去吃她们打包回来的糕, 边狼吞虎咽边滔滔不绝地讲：

    “难我还编大话诓你们不成？他们把我从新松镇赶来, 那小站连个都不敢放？我也不想为难他一个听差的, 幸亏搭上熟人的车, 要不然还不晓得如何呢。

    “我说公民党十人九贪绝不冤人，若非是我亲经历，也是听信人亲说的，你们这些床枕的名门，当真不晓得世多险恶多浑浊。就说赶我车的那一位，越州警察厅刘缙新。他一当上越州警察厅，他儿就成了‘民间税务局’，惯会巧立名目、肆意搜刮，连越州警察厅缴获的走私文，这刘某也全挪为自家私产。刘某拿着搜刮的脂膏在应天到跑官行贿，她女儿还是应天某将军的姨太太。所以上不止一人保着他们，在越州再闹腾也稳如泰山。

    “此人还有一怪，就是迷信非常。他笃信一位儒、释、一贯天师费先云，每回去费天师的‘神仙府’扶乩问命，都在大门外以孙礼大行参拜，参拜完了才登堂室。费天师说什么他都信不疑。去年，费天师说他门就有血光之灾，官禄财运恐怕也要到。此人竟敢四个月不去公廨履责，叫他儿一个白去警察厅发号施令……”

    珍卿听闻也是见怪不怪的，公民党贪腐成风，早不是什么新鲜事。裴俊瞩讲了这刘缙新的生平，嚷嚷着说丢了西北的大新闻，要把这警察厅的遮羞布扯，不过刘某的事她是听信得过的人说的，要曝光还要明察暗访一番，找到刘某人在越州倒行逆施的证据。还说她到时候摆开证据发新闻，要珍卿合她在国外报纸上壮声势。

    其实珍卿享受现在的宁静。再者，她历来的习惯是谋定而后动，就算厌恶刘缙云这样的贪官，要对付他除了调查他的罪证，最要还是清他的底细依仗，不要贸然与其为敌却治不死他，到时候反受其害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