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喜的话，匆匆运走了营中的烟土。顾承喜则是指挥小兵，悄悄的搬运走了军火库中的五重机枪和几十万发弹——现在天大，谁得了就是谁的。他一直把他的团当成日经营，一仗过后死了谁伤了谁，他心里全有数。既然是过日，就得攒家底，有己。他是真他的团，看着烟熏火燎的小兵们，他的心里里全带了。这是他的资本，他将踩着小兵们的肩膀脑袋往上走，一直走个天的度。

    午时分，霍相贞果然来了。

    顾承喜远远就看见了他，还有他的。阿拉伯的栗像缎一样反了光，一路跑得腾云驾雾金光闪闪。及至将要到达顾承喜面前了，他一抖缰绳勒住了。居临的垂了帘，他和他的阿拉伯一起扑撒开了的睫。嘴角忽然一翘，他在顾承喜和孙文雄的敬礼问候声中微微一笑。

    然后抬眺望了修罗场似的残营，他开说：“以我一个旅，打退了连毅一个师。行啊，不赖！”

    还有半句话，他存在心里没有说——“即便是安师来，也不过如此了。”

    战场上的胜利，给他带来了至的喜悦，甚至让他联想起了“江山”“天”之类的字。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明确的野心和目标，但他总觉那些字和自己是应当有关系的。在扑面的风之中放远了目光，他忽然想起了父亲和灵机。一个老爷，一个小姑娘，居然在他上达成了共识，统一期盼着他成就万世不朽的功业，即便不能万世不朽，至少也要成为一世之雄。怀着满腔的雄心壮志活了将近三十年，他一直是心虚，因为忧有连毅，外患有万国，他不但没能开疆辟土，甚至连老留的家业都没守明白——直到上次他开炮轰跑了万国，这回又把连毅追杀了山西。

    霍相贞对着远方起伏的山影望了许久，心里没有人，只有事，以及浩浩呼啸而过的风。两场胜仗，足以证明他不是赵括。何等的扬眉吐气，何等的心怒放，然而，又与谁人说？

    收回目光看了两位团，他开说：“不追了，休整一日，明天回家！夜里不要松懈，提防连毅杀我们个回枪！”

    说这话时，他绷着脸。看得顾承喜和孙文雄提心吊胆，也不知他是乐还是不乐。

    顾承喜忙着约束军队，陀螺一般转了整整一午。及至终于得闲了，他开始四打听大帅的落。末了在一荒草甸上，他看到了霍相贞。

    卫队远远的分散在了四周，陪着霍相贞的只有栗。霍相贞坐在一块大石上，双手松松的握了鞭。栗则是低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地面青的草。近的草地还是绿茵茵的，越往远看越红，无边无际的红到天边，红上山峦，和晚霞烧成了一片。

    顾承喜没什么学问，一肚大白话，但是他很知丑。当的景，在他中，就是的。所以他不急着过去，只细细的看，把风景一寸一寸的咂摸一遍。待到把草地上的黑影印在心里了，他才向前迈了步。

    轻轻的走到了霍相贞边，他一言不发的蹲了，仰去看霍相贞的脸。脸依然是板着的，好像一场胜仗还打了他的不满意。面不善，可在黑压压的眉，一双睛却是倒映了霞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