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向外望。他所居的洋楼是洛克式的，玻璃窗也不例外，中央的小窗格嵌了五颜六的彩玻璃，光向一照，在从戎的脸上投了一副缤纷的七巧板。人在二楼，可以将楼前的草地一览无余。草地在他到来之后，被看房的园丁仔仔细细的修建成了一副绿地毯，两只狼狗很守本分的趴在草地边缘，懒洋洋的吐了要打瞌睡。一名便装青年双手兜，在门房的影中来回的溜达——从北京带过来一大队亲信，如今脱了军装，被他当成家丁养着。洋楼后还有个象征的小园，法租界寸土寸金，他能住带着小园的宅里，本就是一桩惹人注目的豪举，所以家里有人，有枪，有狼狗。一早一晚的，他的人必会带着枪和狼狗，兜着圈巡逻一次。

    屋角立着一架电风扇，悠悠的小风拂了他袍的一角。剥了一粒巧克力糖送嘴里，想起大爷正在逃窜，他心里也是有不是滋味——倒不是怕霍相贞逃窜到天津和他算账，中国兵不了法租界，就算霍相贞单枪匹的来了，他也怕得有限，至多是挨顿暴打罢了，又不是没挨过。他料想霍相贞不能杀了自己，为什么不能杀，他也说不的理由，总之他认定大爷对自己是有的，而且大爷对钱没数，一辈没因为钱和人急过。

    那一夜离开霍府的时候，他是暴怒着走的。连夜抵达天津之后，他的手还在抖，越想大爷越生气，想起来的全是坏，比如刚挨的窝心脚。如今怒意消散了，他再回首往昔，却又把对方的好一桩桩的捡了起来。捡到最后，他觉了寒意，不是自己冷，是替大爷冷。

    他承认自己是太狠了，自己把大爷给欺负了。但是让他离开他的安乐窝往战场上跑，那他也还是万般不愿。他这么年轻，这么富有，他可舍不得死。

    从戎天天想着霍相贞，陷在最新式的大沙发里，他想得一动不动，纯粹只是“想”。只有“想”最安全，他如今连家门都不。脑里的思路稍稍的有一，他需要一一的拨反正。他是凭着理智过日的，他不能。大发了，他怕自己会一时冲动跑法租界，丢了好好的日不过，去跟着霍相贞“逃窜”。

    他不能逃窜，他每天都要洗澡，单薄的丝绸衣也是一天一换，月末必定要请最级的白俄理发匠收拾自己的脑袋。如今这天气，一天若是不吃三顿冰淇淋解暑降温的话，那可怎么活？果没冰镇过的话，能吃吗？从底拖鞋中一只赤脚，他向后仰靠着翘了二郎。在电风扇送的轻风中动了动脚趾，他斜去看窗外的艳。这个天气，昼夜穿着鞋袜途跋涉，那得是什么滋味？

    着小凉风晾着脚丫，从戎唉声叹气的舒服着。对于大爷，他这回真是“不伺候”了。

    95、时务

    一队汽车在骑兵的护卫直天津，停在了督理公署的大门外。卫兵汽车踏板，侧立正打开车门。一戎装的霍相贞了汽车，第一看到了大门外的安如山。

    安如山先向他行了个军礼，然后上前几步，低声说：“能到的都到了。”

    霍相贞一，然后带着安如山大踏步的走了公署。大会议室中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见他了门，当即起问候。霍相贞径直坐到了主席，抬起双手了个压的动作，示意众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