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走过几条大街，末了在一座西洋式宅院门前拐了弯。门外一响车喇叭，门房里的听差立刻就冲来打开了大门。汽车夫沿着平整的泥板路往里开，一直让汽车停在了院中的洋楼门前。等到楼的仆人赶来搀着白尼汽车了，他才继续前，奔了汽车房。

    洋楼有三层，从外看，是座文艺复兴式的建筑，堪称奂，楼装潢却是无甚特，不过是最平常的富贵气象。白尼现在走平地是不为难的，鞋底踏着一寸来厚的大地毯，他无声无息的掀帘了小厅。小厅缭绕飘着淡淡的烟雾，是连毅歪在沙发上，正在坐没坐相的雪茄。

    兵变过后，他在山西又住了三个来月，熬到如今才得以回到天津。他的队伍已经被缩编成了一个师，李明的师委任状也来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回来——在一切敲定之前，李明不敢给他自由，怕他余威尚存，一旦离了自己的控制，会立刻召集旧，重新布局翻牌。

    多少年没受过的窝气，这三个月全受足了。幸而他想得开，该服老认命，就服老认命，即便心里压是不服不认，但他无力回天，也只能自己宽自己。况且从来没有带兵带到七老八十的理，他如今年过半百，说起来简直算是老人家，也该到解甲归田的时候了。

    鼻呼几似有似无的薄烟，连毅懒洋洋的对着白尼一笑，虽然是个养老的人，可发衣服依旧是一丝不苟，只可惜两鬓斑白了一层，让他没法再冒充中年人。白发自然是不，但对于连毅来讲，总比脱发要。两害相权取其一，只要能够保证数量不减，白就由它白去吧！

    白尼尽和他朝夕相，没有一刻分离，可还是看不惯他那些新生的白发。白尼年轻，漂亮，有的是青和光，所以看他成天研究自己那一脑袋发，看他早晚疑神疑鬼的照镜，就不由得又想叹又想笑。他甚至觉连毅是一直在憋着一气——憋着，忍着，扛着，死乞白赖，咬牙关，是不老。

    从连毅的两鬓收回目光，白尼慢慢的走到沙发前，一pi坐了。攥起拳捶了捶左大，他随即用胳膊肘一杵连毅：“你过来，跟你说句话。”

    连毅坐正了，朝着他微微一歪脑袋：“洗耳恭听。”

    白尼伸了双，又把自己的双手合十，伸到了中缓缓的搓：“我在街上遇到从戎了，他说他有大哥的消息。”

    连毅咬着雪茄，神不变，仅一：“嗯，然后呢？”

    白尼继续说：“我大哥不是兵败了吗？他……他当时想自杀，被顾承喜救了。活是活了，但现在的况很不好，一是病得厉害，犯了肺炎；二是他自己灰了心，完全没有求生的意愿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忽然无端的想哭，但是没有泪，只在心中有一哭意，一阵一阵的往脑里冲，冲得他气息紊，声音直颤：“从戎说，也不知他多久没吃过饭了，不吃，喂也不吃，顾承喜有时候估摸着他要不过去了，就给他儿汤汤，或者让医生给他注营养针……现在，就剩一气了……”

    然后扭望向连毅，他可怜兮兮的哀求：“他人在顺德府，我想过去瞧他一，劝他几句，他就是骄傲惯了，心里转不过这个弯儿。我相信我能劝通他，你行行好，让我去一趟行不行？”

    连毅放雪茄，开笑：“活该，他们霍家满门犟，霍静恒这回要是活活倔死了，也算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