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间押错注了，就被新皇帝记仇，找了个法撤销山君衔，降为一地山神，反正在这边也没谁这繁文缛节，梅鹤如今算是着这一片的万里山河，不过行浅薄，就是个小小金丹，文庙那边显然没有通知梅鹤，所以既不知我被拘押在此，也不清楚此地的真正来历。只将这片火山群，当一灵气淡薄的肋地盘，把我当作一位嬉戏人间的龙门境修士了，可能是修行火法的缘故，所以才在这边扎，结一颗金丹，大概是想与我收买路钱和安家费吧，这些年里，先后两次暗示我，我只当没听明白，估计这次来，是要与我最后通牒了。”

    仰止也懒得多看那梅鹤一，“照客人们私底的说法，这家伙好像生前是个当官的，官得还不小，什么学士尚书总裁官的，加上那些谥号追赠，了一大堆在上，我至今也搞不清楚里边的门，说话文绉绉的，跟他聊天，老费劲了。”

    陈平安抿了一酒，：“半桶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好好说话。”

    仰止神古怪，就这么喜骂自己？

    先前那腾云驾雾的巡游车驾，在靠近酒铺这边的山神庙与河婆祠后，故意减慢速度，好像有意让这帮游手好闲的酒鬼，早早好接驾准备。

    老山神叫龚新舟，照文庙颁布的金玉谱牒，如今官品秩是从七品。

    而那少女模样的河婆，名为甘州，她着酒铺附近那条河，名为朝湫，与河伯、土地公一样，在山谱牒上边都是垫底的胥吏，甚至不如县城隍。

    少女嘀咕：“又来摆阔，烦死个人。”

    老山神连忙提醒：“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自己算算看，比咱俩了几级？等会儿见着了梅山君，你千万别再像上次那样，拉着一张臭脸，梅山君府上事的，上次来我这边喝酒，与我有几分香火的，偷偷告诉我，青云府的稽查司，已经对你有了意见，明年的山考评，你多半又要垫底了。”

    少女没好气：“垫底咋了，我又没想着升官发财，就是个不的河婆，也没得贬官了，半油都没有的苦差事，官瘪得都凑不一颗小暑钱，我这条朝湫，咋个光景，谁不清楚，县城隍爷都要笑掉大牙，姓梅的就算把我就地撤职了，老龚你问那些清云府里边滴滴的神女，她们乐不乐意过来遭罪？只要谁肯这个，姑我还真就不伺候了，谁当河婆谁当去，大不了以后我就跟你老龚混了。”

    老山神听得差翻白，跟我老龚混？你穷，我辛苦持家又攒几个钱了，伺候得起你这个小姑的大碗喝酒大块吃，万一哪天你想要嫁人了，嫁妆不得自己？龚新舟只得继续苦婆心劝说：“信我一句，逢人给笑脸总是对的，朝湫再小，也是自家低，关起门来就不受气。”

    那帮总算借机重新换好衣衫的怪们，畏畏缩缩躲在山神、河婆后边，一直在使劲抖动衣襟，好让上重酒气转淡几分。

    瘦死的骆驼比大，哪怕那梅鹤不是山君了，也还是一位开府的山神老爷，建造在跑梁上边的山神祠庙，那叫一个气派，

    每次山君巡游，更是地动山摇，再瞧瞧这会儿就站前边搓手的老龚，同样是个山神老爷，那栋破宅，真是给人家梅老爷提鞋拎桶都不呐。

    何况传得有鼻有睛的，说那梅老爷的青云府，每六十年一次的府君寿宴，次次都能够见到几条吓死了个鬼的剑光哩。

    仰止瞥了那个少年姿容的梅鹤，问：“这家伙腰间挂了块玉牌，上边有‘天末凉风’四个字，什么意思，有讲究？”

    陈平安笑：“没什么大讲究，就是句自怨自艾的牢话，约莫意思是说自己被放在了天末之地，远离庙堂，在江湖，天皇帝远的，难以施展抱负。大概能算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富贵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