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如何，只得称是。

    青同先前确实给她留了一大堆用来打发光的杂书。

    朝湫河婆愣了愣，文圣老爷莫不是沙影，说我呢？

    打小就觉得读书烦啊，天生的，文圣老爷你怨我，我怪谁去嘛。

    龚新舟察觉到甘州的脸，担心她误会文圣老爷，立即附和：“窈窕淑女，君好逑。心善为窈，貌为窕，故而读书一事，足可为佳人增。当然要多读圣贤书，这就叫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所以文圣老爷就在《礼论》一篇中，有那‘清庙之歌，一唱而三叹’一语，振聋发聩，发人省呐，与礼圣老爷的那句‘清庙之琴瑟，朱弦而疏越’，算是遥相呼应了，如今文人雅士之间的所谓诗词唱和，哪里能比，差得老远了。”

    仰止听得直皱眉，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是听这龚山神在那儿拽文掉书袋，酸不拉几的，真是听他一席话，白读十年书了。

    老秀才便换了一说法，笑：“想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读书而已。想更上一层楼，中无有三界五行，唯有书读完了，再无半文字障。”

    少女听得云里雾里，老山神在想着如何跟上，唯有仰止却顿时神凛然。

    老秀才打算在酒铺这边喝过三碗酒就返回文庙，所以手上最后一碗酒，便喝得慢了。

    世间聚散苦匆匆，一回相见一回老。

    历史就像一只火盆，装着一堆有余温的灰烬。

    所有的灰烬，都是已经被彻底遗忘的逝去之人，而那些火星，就是已逝之人却依然留在天地间的痕迹。

    比如剑气城的刻字，圣贤们的传世著作，白也苏的诗词，各座山上祖师堂的挂像，名山大川之间的崖刻、石碑，年年有后世孙上坟的墓碑名字……百年千年之后，所有依旧被后人嘴上心中挂念之古人故事。

    仰止冷不丁冒一句，“文圣收了个好学生。”

    “这等废话……”

    老秀才停顿片刻，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再听一万遍，都不觉得烦啊。”

    天事不可，朋满堂散若。

    如今座上有客手霹雳，驱转山川不费力。

    旧犹可追，山风激来如奔。

    何似青衫御剑白云中，俯瞰五岳丘垤尔。

    ————

    桐叶洲中，镇妖楼，梧桐树。

    陈平安闭目凝神，盘而坐，如坐心斋，梦中神游千万里。

    青同真与神，都已经跟随年轻隐官梦，周游天，唯有神外的魁梧老者，留在原地，提心吊胆。

    因为那个小陌，竟然再次呈现巅峰姿态，将一尊虚无缥缈的法相凝为丈余度，白衣白发，赤足持剑，就那么盯着青同神，偶尔斜瞥一那棵参天古树。

    明摆着是信不过青同。只要稍有异样，这位巅峰剑修，就要砍断梧桐树。

    魁梧老者没好气：“已是盟友，还跟防贼一样，至于吗？”

    小陌横剑在前，双指抹过粹然剑光，微笑问：“如今剑术裴旻在何？”

    青同摇：“那场雨中问剑过后，裴旻就不知所踪了。”

    不知为何，小陌总觉得空无一人的镇妖楼，有些古怪。

    只是他数次分心神，巡视那片广袤建筑的角角落落，始终未能发现半痕。

    小陌问：“先前那些你心设置的十二幅画卷，都是邹预先安排好的，你只是照搬行事？”

    青同默不作声。

    小陌又问：“邹又如何收回这十二张‘答卷’？”

    青同依旧不言不语。

    小陌神冷漠，“问你话，就别装聋作哑，非要我与你问剑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