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原福苦笑：“好久没个音讯了。”

    老丈人嗤笑：“家书都不晓得寄一封，白养了个弟弟，亏得他王原路还是个读过书识得字的，这些年是在外边混得多可怜，才会连一封书信的钱都舍不得销。”

    照村这边的祠堂族谱，是原字辈，名字里边都需要嵌个“原”字，其实王原箓的本名，是王原路。

    王原福依旧不敢嘴。

    在青冥天，官有五八门的份、衔，不是只有练气士才可以成为官，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俗夫，只要通过官府考，也能获得士度牒，不过会授以不同的法箓，除了朝廷颁布的，也有世代相袭的，还有某些得真简选徒，秘授符诀，张大门风。

    像这个被老丈人横竖看不起的王原福，哪怕将来侥幸成为官，多半依旧就像那浊胥吏，不清品第，以后的升迁之路，也会相对狭窄，极有可能是被调派到一个僻远的小观，或是在一些类似县衙宝诰司、酝酿局的清衙门当闲差。但是对于贫寒、没跟没脚的王原福来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已经算是光耀门楣的事了，是完全可以去村祠堂里边烧香祭祖的。

    就像弟弟王原箓，也是钻研书律典小二十年，报考了多次，也未能考个正式官，主要还是五陵郡这边，士度牒的名额有限，典型的僧多粥少，那些富贵弟，自幼读书，又有明师传授业，当然就有先天优势，而且擅押题，毕竟有那律师衔的主考官士，如何题，也是一门学问。再者也怪弟弟王原路心气太，钻了角尖，一门心思要考取那家乡最大一座观的威仪师，考中了，在“行走”历练几年，就有希望负责住持观的科律仪轨，指示官们的坐作退之威仪。

    只是咱们五陵郡最大一座观里边的威仪师，哪有那么容易考中，别说是王原路，就是那些祖上阔过、现今也没有如何家中落的膏粱弟，不一样争破？

    老丈人说：“你那弟弟，就是个扶不起的玩意儿，别回了最好，说是多双筷的事，其实不还是个事儿。”

    当年女儿求自己帮衬她那小叔，他便帮着在县城找了个银铺学徒的活计，多好的营生，不然能有那句“贼不过银匠”的老话？不曾想那小不识好歹，死活不去，非要待在山上。

    好巧不巧的，翁婿二人正聊着王原路。

    王原箓便回了家乡，此刻站在了门槛外边，喊了一声“哥”。

    瞧见了门外好几年没见的亲弟弟，王原福虽然心中欣喜，却依旧板着脸，刚要站起，不过刚抬起，就赶坐回凳，只是，说：“去灶房那边，跟你嫂打声招呼。”

    王原箓嗯了一声，转就走。

    屠一拍桌，没好气：“见了面，都不知跟我打声招呼，半规矩不懂的东西。”

    王原福笑：“原路打小就是这个样，是孤僻了些，跟谁都不亲近。”

    屠冷嘲讽：“就他那怂包德行，想跟谁亲近，也得有人乐意才行，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被窝的丑婆姨都找不到，要是搁我，哪有脸上坟祭祖，一撞死算数，烧香，辈投个好胎，至少别得这么磕碜人，大晚上走路上，别说吓死人，鬼都要被他吓死。”

    王原福脸尴尬。毕竟是老丈人，不好发火。

    之后一顿饭，屠跟王原福坐在桌上，王原箓死活不愿意上桌吃饭，就夹了几筷菜，捧着个碗蹲在门。

    王原福劝了一句，知这个弟弟是个主意很定的人，也不懂什么人世故，劝不动，就算了。

    王原箓在门外低扒饭，戚鼓就没有登门，各回各家。

    碗里的米饭很结实，饭勺使劲过的，等到米饭见底，王原箓端着大白碗，怔怔看着前边。

    不怨天尤人过苦日，哑笑着吃黄连。

    王原箓转过，再仰起，咽那米饭，问：“碧霄主怎么来了？”

    之前一明月搬徙到青冥天，在那天上，王原箓遥遥见过这位老前辈一面，架很大，法很，就站在白玉京老二边。

    听孙观主说过，是那落宝滩碧霄主，活了一万再加大几千年的漫岁月，喜跟祖掰手腕。将来与这位前辈见了面，二话不说多磕几个，肯定没错。

    老观主神淡然：“随便逛逛。”

    王原箓，说：“随便就好。”

    好像对方法越，年轻士越不怯场。

    老观主问：“看到了什么，如此伤？”

    王原箓答：“天上如龙者，庞然躯悄然坠地，尸上布满了蚊蝇蛆虫，挥之不去。”

    “时日一久，也可能会开满草。”

    “所以伤。”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