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几句修行事，最后就只剩一个程荃，陪着主散步河边。

    作为剑气城十六位远游剑修的领人，老元婴程荃，背着一只棉布包裹的剑匣，装着纳兰烧苇的一盏本命灯。

    程荃加了岁除的祖师堂山谱牒，却没有授箓，不曾获得正式牒。这就意味着，老剑修至今还不是一位官。

    双方脚这块歇龙石，本该随迁徙，不会久扎某。但是被吴霜降亲自施展了数重禁制，行拘押在此。

    其实除去歇龙石本价值之外，吴霜降此举很不划算，属于一笔亏本买卖，要是搁在其它宗门、观，可能就会开凿一条环形河，让一座随波逐的歇龙石，可以不断增添运，就是一笔源远的收益了。只不过岁除底蕴厚，吴霜降的暴殄天之举，多了去，不差这一桩。

    在历史上，歇龙石总计四座，一座在那场火之争的战事中，被彻底打碎，一座后来被某位上古仙人炼化为本命，再就是曾经被渌坑澹澹夫人视为禁的那座海中石。最后，便是岁除这场。

    传闻，仅是传闻。

    昔年主吴霜降的侣，她修资质平平，喜好搜集天奇珍异宝，吴霜降就带着她云游天，她所有喜之，都会被吴霜降带回岁除。

    程荃得知那一连串事迹后，试探问：“吴主，有无山画卷，可以观看一二？”

    吴霜降停脚步，歇龙石外边的那条河中，便雾升腾起来，江如镜，那幅纹画卷中，只见一位状若疯癫的女修，狂笑不已，抬起一条如灰烬簌簌而落的腐朽胳膊，她拍了拍脑袋。

    失心疯了一般，对那年轻隐官扬言，宰掉她便是，就当是多一笔战功，但是她竟然请求年轻隐官，一定要掉元凶，打崩托月山……

    随后便有一条金雷电，将那仙人境女修的躯打作齑粉。

    由于这幅画卷被掐去尾了，故而看得程荃一脸茫然，这是咋回事。

    至于那仙人境大妖，程荃当然认得对方，女修号繁，也曾是在蛮荒天割据一方的一宗之主。

    看样她是只能靠着一盏续命灯，折损了一分魂魄，再去借尸还魂了，可这属于最乘的尸解，毕竟妖族修士，要远远比人族练气士，更重视“真”。许多术法，大本，都与真魄，戚戚相关。所以妖族修士跌境之多，要远远多过人族修士。

    何况就算能够重再来，却是再难走前世修行的那条老路了，既然无法熟门熟路走旧，以后修行岂能顺遂？

    所以对蛮荒天的任何一座宗字门派来说，祖师堂每供奉一盏续命灯，几乎就是一笔注定赔本的买卖。

    即便是那宗主，哪怕能够靠着续命灯，接来往往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改朝换代了。

    程荃虽然想不通其中关节，但是不耽误老剑修满脸笑容。

    在托月山被人斩杀，就像官在那白玉京给人砍死，儒家修士在中土文庙被外人打嘛，

    痛快痛快。

    咱们隐官大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怜香惜玉！

    吴霜降微笑：“确实憋屈，繁若是堂堂正正，与年轻隐官厮杀，也不至于死得如此窝，只是这场托月山一役，太过诡谲，就像托月山大祖的开山弟，元凶，与陈平安联手，掉了他们这拨留在托月山客的蛮荒上五境修士。”

    程荃震惊：“这拨？！不止是繁这个老妖婆？”

    吴霜降：“比较多。”

    老剑修哈哈大笑，“不枉我当年与隐官大人吵架不还嘴。”

    吴霜降一笑置之。

    老剑修慨万千。

    这位隐官大人，确实从不让人失望。

    吴霜降突然笑问：“程荃，你这辈最恨谁？”

    程荃默然。

    当然会恨很多，只说那些妖族畜生，数得过来？

    但是程荃最恨之人，其实是自己。

    恨此生剑术稀拉。恨自己胆小，连那董三更、齐廷济都敢骂，至于老聋儿之，都不程荃浪费唾沫，但是这么一号剑修，这辈，却连喜两字都不敢说。

    有些事，不会等人。

    有些人，也不等人。

    程荃神黯然。

    吴霜降说：“红叶剑宗的剑修蕙，肯定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