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先生也没说对，也没说错。

    当然这些都是陈平安的猜测。

    陈平安为文圣一脉的关门弟，至今竟然连个贤人都不是，墙里开墙外香，岂不是教诸百家看笑话。

    陈平安犹豫了一，还是用上心声手段，说了一句积攒多年的心里话，“輷鞫殷殷，昼夜不息。大先生辛苦了。”

    “还有呢。”

    跻文庙陪祀十哲之列的邻，周国，闵汶，黎侯。

    客久不到，好景为君留……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百川。

    “只有一句话，在我看来，是亚圣用心远、唯一一句‘山上神仙语’，就是‘心之所同然’……”

    仅是飞升境以及飞升境之上的修士，就有十四境剑修，斩龙之人，陈清。

    落魄山编谱官，如今化名箜篌的白发童，一飞升境化外天。

    不知不觉，此时此刻的落魄山中。

    陈平安说：“在回答大先生的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几自己的个人见解。”

    关门？你那叫堵门。

    见陈平安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要婉拒此事，周国直截了当说了一句，“要是真不愿意当君，你可以去跟礼圣商量。”

    陈平安缓缓说：“只说‘穷则独善其，达则兼善天’，‘行有不得皆反求诸己’，光凭这么两句话，就绝对有资格传后世万年。”

    陈平安。

    为了不当书院君，就去专程找礼圣一趟？

    周国洒然笑：“你要是见着了我们几个，只会唯唯诺诺说好话，多有违心，附和，才会教人失望。需知文圣挑选亲传弟的光，一向挑剔，足可自傲，如今选你作关门弟，那么老秀才在这件事上，就算晚节不保了。想必老大剑仙当初选你主避暑行，异议不会太小，剑修们至多在明面上不敢质疑什么，腹诽和牢，肯定不少，所幸陈山主不曾辜负两本印谱的文字和末代隐官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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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先生再偏心自己，都要唠叨自己几句吧。

    你要不说我的好话，我也就不拿这个考校你了。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没有四端之心，人就会成为非人。登山修行的练气士，必须比凡俗夫更加理解此间真意。”

    陈清站起，不知为何，突然有想念那个傻大个的谢师了。

    谢师在自己的几个弟当中，对那个脑最不灵光的柳醇，反而最为偏，她跟郑居中反而没什么可聊的。

    棉袍书生笑：“与为邻，心甘如怡。”

    柳赤诚只是小弟，陈清其实尚未收取关门弟，不过柳赤诚一向是以自家师尊关门弟自居的。

    陈平安一时无言。

    显而易见，你陈平安别想着这么用一句话就给“糊”过去，远远不够。

    听到这里，棉袍书生笑了笑，竟然不让陈平安继续说去了，“就此打住。”

    被魏檗尊称一声大先生的棉袍书生，微笑：“总归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回文庙那边，我来建议此事。”

    棉袍书生腰悬一只瓢，可不是故意为了与世人显自己的份，而是一外显的“化”。

    辛济安。小陌，白景。

    市井老话总说一句公自在人心，又说老百姓心里有杆秤……诸如此类，看似虚言，实则在这位人间第一个拥有本命字的书生这边，半不虚。人间路之上，书里书外，一切言行，所有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延伸去的善与恶，在大先生邻这里，都历历在目，声声在耳，那声响，如世间百姓之众，路上车之多，日夜行不绝，声音响若雷鸣。

    极有可能，瓢之多寡，便是世间仁之浅。

    先前陈清帮着开讨要两幅字帖，其中留给落魄山的那幅，辛济安是截取一篇词牌名为调歌的旧词容。

    “但是‘孩提之童无不知其亲者，及其也无不知敬其兄也。’我并不认同这个观，亚圣忽略了家、宗族、一地风俗对人的后天烙印，无视了一个人先天就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说到这里，曾经跟随至圣先师一起走遍天、周游列国的冠男，转笑问：“大师兄？”

    一听好友说自家老爷的坏话，陈灵均立就不乐意了，一手肘打在陈清肩，“你不也是读书人，被窝里骂人吃闷！”

    陈清幸灾乐祸：“读书人就是矫。上杆送了个君衔，扭扭的，还不乐意收。搁我，别说君，就是给个文庙教主都照收不误。”

大剑仙剽窃自己一回，也不算什么。

    见陈平安好像被问住了，他笑：“换个不那么空泛的问题，你不妨简略说一杞柳之辨和湍之辩的看法。”

    陈清轻轻叹息一声，此山木众多，唯独少了些桃树，倒是小镇桃叶巷那边，桃开得红浅红不寂寞。

    “在我个人看来，君豹变有三，一变至于贤，二变至于圣，再一变，至于矣。”

    “安贫乐，想来齐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有些事，无论是圣贤之当仁不让，还是豪杰之以怨报怨，你觉得必须要的就只去，只是在心境上，不必太过拖泥带，相信齐先生也不愿意你因此而心凝滞，妨碍修行。”

    约莫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陈清对如今叫柳赤诚的小弟，就跟着偏心几分了。

    书生突然问：“陈平安，你怎么看待亚圣的学问？”

    那件扎的粉红袍，好像就是谢师送给柳醇的见面礼，此外还送了一座琉璃阁给他作场。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