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颇为健谈，敬酒劝酒的本事都不低，一来二去，贾老神仙可不就打开了话匣。

    这就一路聊到了落魄山，陈山主，德学问……滔滔不绝，贾老神仙的言语，看似百无禁忌，实则皆是恰到好的火候分寸。

    等到与喝酒如饮故而最投缘的黄真书，聊到那位南丰先生，贾晟就一饮而尽，来了句“南丰文章世独有，之江汉星之斗。”

    掌律命锐发现那个叫曾新序的老夫听到这里，笑着摇摇。

    黄真书笑问：“那位年轻山主，可是推崇《山亭》《墨池记》这类脍炙人的文章？”

    这位老夫，好像已经在酒桌上等着目盲士，说那些都是老调常谈、已成定论的赞誉之词。

    贾晟哈哈大笑，连连摇，“我家山主对南丰先生之所以如此推崇，却不仅仅在文章的‘词严理正，却在布置’，我家山主坦言，若仅限于此，天豪文名篇成千上万，熠熠生辉如群星璀璨，南丰先生无非是其中之一，如《山亭》《墨池记》这样的文章，好当然是极好的，却也只是一个‘好’字了。我们山主最为由衷佩服的地方，却不在南丰先生的某些传世名著，写得有多漂亮，反而在这位老夫那些褒贬不一的文章，如《越州赵公救灾记》与《宜黄县学记》，最是认可！更在南丰先生的言行如一，能够学以致用，注重经济时务，真正关心民间疾苦，绝不纸上空谈！实不相瞒，我们山主喜抄书，随看随记随摘抄，但是全篇抄录的文章……”

    贾老神仙放酒杯，伸两只手，再翻转一，“至多二十篇，要论数量之多，南丰先生独占魁首，一人就有四篇之多！”

    “试问天文何其多，书海无涯，宛如拣选二十颗骊珠，是容易事？！”

    老士话说得不假，山主陈平安确实对南丰先生极为推崇。

    可要说跟贾晟说了这些“溢之词”，真心不至于，远没有老士说得这么夸张。

    当时只是某次与贾晟，一起坐在老厨院边嗑瓜边闲聊，言语容，陈平安说得还是很质朴的。

    朱敛倒是附和了几句，结果就都被贾老神仙给搬书到了那张酒桌上去。

    “当然，我家山主也说了，这只是他的一家见解与个人喜好，那些‘骊珠’般的文章，与不曾选的，两者学问好坏、低，有一定关系，却没有绝对关系，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审与旨趣。”

    “读书人，只是骂天骂地骂人，有意思吗？有意思。有意义吗，贫觉得未必有。”

    “好学问，之于世，不可唯有破坏，还需有修缮和营造的本事，推倒了就得重建。可不能拍拍走人。就此搁笔。”

    “读书人既言文以载，薪火相传，那么文章之真正得失，岂能只在文采焕然，火龙黼黻，岂可不系于治哉？”

    “能够提问题，很好。可以解决问题，更好。”

    黄真书和曾新序两位老先生，对视一，会心一笑。他们再不约而同视线偏向那位面无表的沉默老者。

    是不是颇有几分那位文圣说理、与你邵公讲经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