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都这么说了，谢狗立即转变风，说：“何况此事还是需要冒很大风险的，吃力不讨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跟我们恶，君不是一般练气士，她去过落魄山，对浩然天有足够的了解，君还敢这么，等于是将自己的全家命和湖山派的荣辱兴亡，一并放在了赌桌上边，很难得。”

    郭竹酒拍了拍貂帽，“风气很正，铁骨铮铮，我捡到宝了。”

    谢狗心里委屈，我要不是为了当个更大的官，岂会如此见风使舵。咱们那位命友，可不就是这么当上的一山掌律？

    命以心声问：“公，为何不让君真正了解我们落魄山的实力？”

    陈平安以心声详细解释：“既是周首席的建议，也是我先前早有的犹豫。周首席说有些错误是一定会犯的，躲不掉，拦不住，甚至都没办法防患于未然。理一座福地，既不能放任不，约束太过松散，就会人心不足，‘人心不足’此说，不是贬义，站在福地有灵众生的立场，无论是追求生大的仙师，还是总有拳要向问的纯粹武夫，谁乐意有个碍的所谓老天爷，他们不得尝试着掰掰手腕？但是人心不足，既可以延伸为勇猛，也可以衍生为贪得无厌，这就很麻烦了。”

    “也不能太过严苛，越是严防死守，就会碰，所有被我们落魄山用铁腕行压的人和人心，就会在人间藏得越来越，它们会选择暂时匍匐在大地上，却抬着，用一充满仇视的神，看着……我，我们落魄山。等到数量越来越多，星星，人心汇聚，终有一天，先是如火苗窜一大丛茅草堆的，不会很快就燃起大火，但是等到升起烟雾，我们就得赶过去，然后就是第二，第三，越来越多，最可怕的，还是天地肃杀、人心奋起的火苗一同亮，最终人间大火燎原，一起……登天，慷慨赴死，宁肯玉石俱焚，人间众生也绝不与天低。”

    “可要说堵不如疏，理很简单，起来就难了。落魄山和莲藕福地的关系，人有主从关系，事有先后顺序，要说唯一能够彻底解决隐患的手段，倒也不是没有，我先前曾跟周首席细聊过此事，比如我们落魄山在福地这边创建一个类似宗的仙府，必须至少拥有两位玉璞境，上替掉湖山派的位置，二十位宗修士行走人间，暂时搁置修行二十年，在此乡随俗，同时将大小五岳山君至少更换大半，趁着各国朝廷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迅速掌握封正山神灵的大权，领衔山上，再将整个山官场作为第二场，但是如此一来，莲藕福地就会变成一座……规矩森严的官场，再不是生机的一座完整天了。”

    “如果还是等品秩的旧藕福地，练气士寥寥无几，金境武夫屈指可数，一个萝卜一个坑，其实很好办。”

    “即便是慢慢提升到中等福地，也还好，落魄山和福地都有一个磨合期，双方的耐心，试错的本钱，都是有余的。”

    听到这里，掌律命愧疚：“山主不在家，是我们苗助了。”

    陈平安笑着摇，“这就是你想多了，除了自己修之外，只要涉及外人与世事，天底能有几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归结底，这就是老观主给落魄山的一考题。难度可大可小，单纯就事论事，难度可以很小，事上加心，可以很大。”

    “说得简单，老观主就是在看，看四分之一的藕福地，落在我手上，是变成玉圭宗姜氏的云窟福地，还是变成……”

    “青冥天的白玉京。”

    掌律命听到这里，心一震。

    陈平安还是神从容，意态闲适，微笑：“老观主在等着看一个笑话，陈平安会不会在跟余斗问剑之前，还没去青冥天，尚未见着白玉京，落魄山就已经是第二座白玉京，陈平安就已经变成了藕福地的余斗。”

    本就肌肤胜雪的掌律命霎时间脸惨白。

    她百思不得其解，问：“老观主为何如此针对公？”

    陈平安低看了脚上的布鞋，笑了笑，摇解释：“不是那看我不顺的刻意针对，行如老观主，针对一个昔年的泥少年，太跌份了，本不至于，何况老观主在我心目中，算是这辈遇见的第二个‘公人’。嗯，就是公，若说这位前辈厚，是骂他呢。”

    “大概老观主是觉得……一个人说的大话，就得有大事功与之匹，老观主不去别人，可既然陈平安是与他当面说的，那就别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了。可能在老观主看来，一个人的心里话，说不说，也有主从之分，憋着，就是言语的主人，憋不住，就得跟着那句话赶路了。”

    命心复杂，轻声：“公，一定不会变成那样，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