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一位捧匣侍女，从袖中摸一本武学秘籍，随手丢给门的少年。

    “记住了，行走江湖，以诚待人。”

    陆台着，“勉勉，凑合吧。”

    黝黑少年牙齿打颤，“回禀教主大人，记了。”

    好个解冤雪耻取人。

    消化掉那酒劲，乌江回过神，宛如重回少年时，第一次觐见教主陆台，小心翼翼斟酌一番，沉声：“现在的世，多是古怪神异，是不可能变得可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都梦成真了。学武练拳的，有希望超过那些曾经看似无敌的传奇人，再不用熬到七老八十，年轻如钟倩，就已经是秋、程元山那样的大宗师了，修习仙法

    乌江并不担心对方暴起行凶，况且对方看着也不像是那多厉害的货，用某刀谱上边玄之又玄的话说，就是“气轻”。

    乌江：“他们都来自松籁国最南边的蛮夷之地，男的，叫袁黄，是个你们这些山上炼气士所谓的修天才，但是通枪术，好像是家学，武技相当不俗，都说他枪法直追臂圣程元山，前几年拒绝了湖山派的招徕。女的，是叠叶山神庙的山神娘娘，真名不清楚，当地百姓都喊她绿腰娘娘，祠庙名字文绉绉的，叫什么乞场。”

    袁黄是少年游侠，家破人亡，曾经手刃仇寇，雪片大如掌的夜中，少年拖枪潜行夜袭，一军镇官邸戳中仇家的颅，再将其跺，袁黄最后找来一条达数丈的绳，一端拴仇家颅，一端系发髻，拖枪狂奔在雪夜中，形快过箭矢，驰不及。

    唯一一例外，就是那返璞归真的武学宗师，比如师公陆台。

    这些天就已经有几个家伙被抓去大木观吃斋饭了。

    她是山野怪，不过炼形成功，观其气，多半已是某地祠神灵，尚未获得朝廷封正，故而她的祠庙金还不够稳固，本相偶尔摇曳，如风过后的树荫。

    陈平安抛过去一壶酒，问：“乌江，你对如今世是什么观？”

    “你觉得一个人行走江湖，要秉持个什么宗旨？”

    少年这才回过神，颤声：“活去。”

    说了这么多的乌江，转问：“哥们，咱们都是走江湖的，门在外，首要宗旨是啥？”

    据说还曾让御剑飞行的俞真意都不敢城。

    秋气湖地界，如今严禁私斗，一经发现，不问缘由，斗殴双方，甭是问拳还是斗法，全一律拿。

    乌江继续说：“袁黄有个名气更大的朋友，矮个，最喜多闲事，专那跟他无关的不平事，就是每次手极狠辣，不是拦腰斩断就是剁掉双，吴阙知吧，与我一样用刀的，好几个徒徒孙就被此人宰了，吴阙也没敢放个，倒不是打不过，估摸着还是不愿意招惹这光脚不怕穿鞋的亡命徒吧，师父说过，有了名气和门派的江前辈，大多如此，年纪越大就胆越小，今天的年轻人以后成了江湖名宿，也是一样的，师父教了我刀法，没什么要求，更不求回报，只是让我以后别变成这样，我觉得很有理，所以一直没想着开设武馆，或是投靠哪个朝廷，不跟人要权要钱要地盘要女人，才可以天不地不，更自由。”

    陆台笑眯眯问：“少年郎，得跟一块黑炭似的，不错不错，这就很讨喜了。我问你一个问题，要是答错了，我就让陶斜把你的脑袋拧来，答得还凑合，就别喊师公了，不过好歹能够全须全尾，从哪里来走哪里去，答得好，我就传你几手你师父都要哈喇的绝学，七境武夫，指日可待。”

    这个用刀的年轻手，额霎时间都是细密汗。

    同样是在南苑国京城，丁婴掉了朱敛，你又掉了丁婴。

    柳条垂若帘，坐在树荫里，只见那位少年模样的练气士，骤然提竿，一尺鲈鱼新钓得，少年将鲈鱼取鱼钩，丢鱼篓。

    乌江使用聚音成线的手段，小心翼翼问：“敢问上仙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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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这么坦诚了，你就不能透个底？给句准话，再请喝酒？

    乌江这次没有矫，伸手接住了酒壶，揭了泥封，使劲嗅了嗅，好酒！尚未开喝，年轻人就有几分醺醺然了。

    年轻男，别一枚金簪，穿着一件宽松的雪白袍，脱了靴，盘坐在一张不知从哪里搬来的龙椅之上。

    少年早就被吓傻了。

    在那弯来绕去的教总坛，与印象中的戒备森严、白骨累累、哀嚎遍地……都不沾边，一路山清秀，亭台阁楼，多是莺莺燕燕的漂亮女，当初少年都误以为自己走一仙境脂粉堆。等到少年瞧见那位“师公”，更是别扭，只见对方既不是鹤发童颜的老人，也不是材魁梧的男，更像个优越的世家弟，而且比那些先前路上瞧见的女更……好看。

    陈平安坐在岸边，揭了泥封喝着酒，乌江犹豫一番，还是来到此人边蹲着。

    乌江默然。

    “记住了？”

    看着那个站在门跪地磕的拘谨少年。

    真正喜钓鱼的，往往也喜看人钓鱼。

秋气湖的鲈鱼，极负盛名，是北晋、松籁两国老饕清馋们的心好。

    陶斜咳嗽一声，以此提醒跪地不起的少年，教主问你话呢。

    陈平安以心声问：“乌大侠，你知他们的份吗？”

    正是有了这刀谱，乌江才可以武艺，功力暴涨。当然师父拿去抄录了一。

    只因为唯一一次跟着师父，觐见那位当教主的师公。

    印象实在是太刻了。

    尤其是乌江-曾经从师父那边听说一个骇人消息，师公与那位姓陈的剑仙是挚友，有过命的，曾经一起走过外界的江湖。

    乌江仰了一大所谓的仙家酒酿，一肚，整个人窍宛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酒气在蒸腾，牵动气血，一路经脉随之震颤如响金石声，乌江顿时打了个激灵，满脸涨红，闷哼一声，叹：“难怪人人要当神仙。”

    陈平安笑答：“以诚待人。”

    乌江小声嘀咕：“这事，怎么敢信。”

    一旁女，明明生得态丰腴，偏又气质端庄，面容妩媚，眉间却有一凛然气。

    陈平安以心声笑：“我说自己是陈平安，你又不信，随便换个说法，你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