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那墙上的赝品无事牌，便稍稍顺几分。

    陈平安笑问：“龙声前辈？”

    老聋儿只得伸手招呼：“韦友，幸会幸会，我们师徒俩对贵派久仰大名，坐聊。”

    韦玉殿先让弟去挂上一块打烊的木牌。

    一听说她是上巳剑派的鹧鸪主人，酒铺半数客人，就开始跟她主动敬酒，韦玉殿便只好一一礼数招呼着。

    老聋儿笑着看她忙完这些，等她重新落座，开门见山问：“韦友想要与我们聊些什么？”

    韦玉殿说：“容我先冒昧问一句，三位贵客接来是继续往南边走，还是要往回走了？”

    老聋儿说：“不意外，是去浩然。”

    韦玉殿笑：“那我就直说了，不兜圈，能否邀请友去我们上巳剑派客？”

    老聋儿摆手：“我已经答应了这位……陈友的邀请，去当供奉。”

    韦玉殿恍然大悟，转问：“敢问陈友仙乡何？”

    陈平安笑：“小地方，宝瓶洲。”

    韦玉殿赞叹：“东宝瓶洲地方虽小，奇人异士却是数不胜数。”

    陈平安：“所以才需要邀请龙声前辈去我家山镇场。还希望韦友君不夺人所好，莫要半截胡。”

    韦玉殿举起酒碗，抢先一饮而尽，“岂敢。”

    老聋儿其实已经看年轻隐官的疲态，实在不敢想象，如今谁能让他受此重伤。老聋儿在剑气城就是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一贯不闻不问的行事风格，所以直到现在都没开询问此事缘由，老聋儿便主动提起酒碗，“我替陈友喝一碗。”

    韦玉殿又闷了一碗酒，苦笑：“不像我们霞洲，松柏之，其草不。”

    陈平安面带微笑，似乎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老聋儿有些讶异，她这才喝了半斤酒，就开始酒后吐真言了？

    韦玉殿挤一个笑脸，“以前师尊经常念叨一句，炼剑要过倒悬山，学仙需是学天仙，剑术和仙法，都要直指大。”

    老聋儿附和：“有见地。”

    跟隐官大人对视一。

    以后到了落魄山，总不至于每天需要这类酒桌应酬吧？

    当然不需要，落魄山清净得很，就怕你觉得不够闹。

    韦玉殿望向门外的黄土街，只听她没来由慨一句，“风云际会，戈四起，纵横斗转，龙蛇起陆，一时人尽鹰扬。”

    老聋儿再次看了陈平安，她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好歹是一位宗门的元婴境剑修，至于对着咱们仨这么掏心掏肺吗？

    她捋了捋鬓角发丝，清风面酒全销。

    是非人海里，直行路难。

    家族的忧外患，门派的近忧远愁，让一向心澄澈的她都觉得前途渺茫。

    更何况韦玉殿还收到了一封掌门亲笔密信，某人已经在赶来此地的路上了。

    她是元婴，又非剑修，如何摆脱一位玉璞境剑仙、明面上还占着大义与理的纠缠？

    “实不相瞒，掌门给我这弟王珂，算一句谶语，总计十八字。山之时琢磨不透，如今算是应验了。”

    韦玉殿伸手让王珂过来一起坐着，以心声与众人言语：“蜃中楼传紫书，认真提携短剑，先斩戮后封题。”

    陈平安双手笼袖，半睡半醒，眯打盹似的。

    韦玉殿说：“在这之前，我这弟还得到了一桩机缘。王珂，不必心有顾忌，故意隐讳此事了，你自己与三位前辈照实说。”

    王珂明显有些不愿，可既然是师父发话了，只好从袖中摸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是我在一名叫丈人观的废弃院，无意间得到的这把短剑，年月不可考，刻了两个篆字，分别是赵和徐。”

    陈平安抬了抬，笑着解释：“若无猜错，赵是国姓，徐是人姓。”

    袖中赵匕首，买自徐夫人。

    少年将信将疑。

    幽郁如坠云雾，总不至于是浩然天的修之人，都这么肝胆相照、逢人就说肺腑之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