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纸上，写着中土神洲垢人，在剑气城的详细档案，一笔一笔记录着每次战功的大小。

    纸上容不多，字迹……也是蒙童一般，但是对于李睦州而言，这一张纸，何止是重如山岳。

    师父从不说自己在剑气城的事，甚至就连师父去过那边，经纬观士，都是听途说而来。李睦州跟师兄赵文，只知师父是在那边跌境的，虽然返回浩然天，修养多年，终于重返玉璞境，但是师父此生大成就，止步于玉璞了。为此师公于玄几次想要让师父去一趟云梦天，师父只是不肯，说名额有限，机会难得，要让给那些真正的仙苗，让给年轻人。

    陈平安淡然：“当徒弟的，过了倒悬山，去了剑气城，当师父的于友又没去过。所以给你这个给垢人当徒弟的士，我觉得更合适一些。说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轻巧话好了，我如果是于友，就是打闷，麻袋，也要将弟垢人，先丢到云梦天再说其他。不肯修炼，不愿浪费天的韵灵气？那就待着好了。”

    李睦州心复杂，神古怪，这一刻，终于将说话确实“掏心窝”的山主，与那剑气城的末代隐官，两者印象重叠几分。

    陈平安微笑：“这边的事不用，你可以去山脚那边，与士仙尉多聊几句法。”

    李睦州，走十数步外，才记起与那位年轻隐官一声谢，猛然转，却发现陈平安依旧站在门外？！

    陈平安转笑：“你们这些个谱牒修士啊，方才田一掌拍去，都没拍碎那张材质寻常的椅，就不觉得奇怪吗？”

    “李，容晚辈说句难听的，你师尊垢人的品行，我由衷佩服，只是这战场厮杀的手段，与蛮荒修士斗智斗力的心，真是……一言难尽，在剑气城，积攒战功不多，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年是我坐镇避暑行，而不是那个旧隐官萧愻，你师尊的战功，肯定至少得翻一番。”

    李睦州故意略去那番又很“掏心窝”的言语，忍不住问：“就连薛天君都没有察觉？”

    陈平安微笑：“毕竟是位仙人，于友的徒，又不是纸糊的境界，薛天君确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但是他现在动不了，开不了说不了话。”

    见那青衫男挥挥手，李睦州只得稳住心，山去找那别木簪的年轻士。

    天外，两老凑一堆。

    老秀才慌啊，必须给于老哥瞧瞧肩膀了，“会不会把话说重了？需不需要我提醒几句？”

    于玄神认真，摇：“不重不重，半不重，骂得好，很好啊。我还觉得陈友说轻了。”

    老秀才埋怨：“我这个关门弟，啥都好，唯有一，暂时不够好，就是人太实诚，缺了心，行事过于正派了。”

    于玄无奈：“老秀才，陈友把我那些徒徒孙们当傻，你也把我当傻看待啊？”

    老秀才先金字招牌式唉了一声，“可不能这么讲，伤和气，伤了，于老哥，明明是自家兄弟却说两家话，不太善了啊。”

    拿手肘给于玄肩膀，老秀才问：“于老哥，力还可以吧？”

    于玄置若罔闻，只是专心关注人间那屋的动静。说句不夸张的，提心吊胆呐。那一屋年轻人，可都是好苗啊。

    蹲在一旁的老秀才犹豫了一，就是一掌拍在于玄脑袋上。

    于玄转过。

    老秀才说：“轻了？那我力加重几分，于老哥，跟我客气个啥，矫。”

    于玄默不作声，继续看那屋。

    只是刹那之间，便一无所见了。

    于玄知是老秀才的手段，叹了气，“也好。省得揪心。”

    老秀才拍了拍于玄的肩膀，搓手笑：“揪心？少在这边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数你老小买卖最明。”

    于玄也学老秀才唉了一声，笑问：“肩膀哪儿酸，老哥帮你松松骨，保神清气，年轻个几十岁！”

    原来屋外一个真陈平安，而那屋，那个陈平安一手提烟杆，一手轻轻拍了拍膝盖，继续在那边大放厥词，人心。

    “学者多如蒿如草，闻者珍如稻如禾，得者稀如芝如兰，外证者凤麟角。”

    “于玄自有于玄证的理，可惜你们不是于玄，桃符山外加四座宗门，毕竟没有第二个于玄了，故而不行就是不行。”

    “我是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