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泉随着周裕，从角门去，见小小一间院落，木掩映，一地秋叶碎金，并不着人打扫，但地上除了落叶亦无半尘垢，栖的青石地砖。白老板独坐小书房的窗，手里抄着什么，听见他清柔的声音，随哼：“碧云天、黄地，西风，北雁南飞。”

    想必是客人已经走了。

    小丫见周裕领着人来，先一步通报了，生止了哼唱，满面笑地迎来，沈月泉看他穿一件杏的暗绸衫，颜，倒给他穿不慌不忙的一派闲雅，卷着袖，很利索练的模样，倒比杭州见他又清瘦了些。

    生请沈月泉书房里坐了，叫小丫沏茶摆果，微笑着说：“应该是我去接您过来，实在失礼，刚才有些生意上的客人缠住了，您别见怪。”

    沈月泉看他双目生辉，肩轻腰直，不像是溺于玩乐的样，听他那两句清唱，也是气正声清，松懈怠惰者决不能有这样的咙。自己先生了一缕误会的歉意，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书桌上一沓淡彩香笺，铺开的笔墨纸砚也没收拾，：“是我冒昧来访，耽误了你忙碌。”

    “不忙，正想着沈老这个月该来了，所以在抄这个东西。”生笑着，把抄写的东西拿给他看：“我拣选了几个差不多的戏，先录来，沈先生看哪一好。”

    他不说宿的事，沈月泉反而心里合意，知他是有意不叫自己觉得寄人篱。脸上微微一笑，拿过他写的戏单，打见上是《荆钗记》，不觉更笑了，脱问他：“为什么不唱牡丹亭？”

    生笑得恬静：“我要直说，沈先生该骂我小心思了——我好不容易请来了俞公，怎能让他轻轻巧巧搭个戏就完？必要他大演一场才好！”

    ——大凡言的旧戏，总是生轻些、旦重些，难免让旦角夺了生角的光彩，生选的这些戏却是生旦相当，在小生上额外又有彩的桥段，是特意给俞振飞留了表演的余地。

    沈月泉老行家，一看自然明白，他来时怕的就是龙难压地蛇，传习所的合作，自己一人屈居人不算什么，俞振飞刚刚海，若叫他压了风，岂不吃亏？见选了这些戏，不由得心中佩，心说无怪这白生受贵人，他在为人世上，是很懂得温柔小意。

    难得是白老板嘴甜会说话，教他把来时的担心都打消了。

    心里正计较，却听生又问：“沈先生觉得这院怎么样？”

    沈月泉略略一怔，看这房不大，两三间而已，难是要请自己在这里客居？刚想说“我已经定了店家”，生笑起，引他到门外，叫周裕开了后门上的锁——开门居然别有天，是整修一新的两大院。

    周家抿着笑，将手一伸：“沈先生看看，这就是咱们传习所的新地方。”

    ——原来生心中一直惦记传习所的事，就趁着金公馆修缮的当，连同榕庄街小宅也一起改了。一个多月，早期晚歇，不辞劳累，竟是将两边都打得妥妥帖帖。

    金总倒是说过，“你这也太踏辛苦了，沈月泉要来，招待他好吃好住就是，房的事慢慢搞，累坏了怎么办？”

    黛玉兽哼：“你懂得什么？天天看颐和路那俗气房，看得我珠疼，榕庄街这里不相的，我想怎么、就怎么，漂漂亮亮的，解解那的俗气！”

    金总要笑疯了，果然洗脚房还是给黛玉兽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影，这他妈都要另盖一间发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