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他的烟，反拿一个玲珑的雪茄盒，开一支来，递与金总：“听说你也是留学回来的，什么时候去的？”

    “二零年回来的，在英国剑桥。”

    “哦，那就是民国八年，我比你早一些，我是光绪二十七年就离家啦，去的国，在国耶鲁。”孔祥熙敦厚一笑：“算起来，我也是你这个年纪才开始从政，还没有你。你猜我最初的什么门？”

    金总觉得他好玩的，笑着摇摇：“猜不到。”

    “警察局！”孔祥熙笑：“还只是个小顾问！”

    两人都笑了，金总在实业蹲了几个月，渐渐也知了些民国官场的潜规则，凡攀谈履历，就是有结的意思了。看孔祥熙态度友，言辞温和，也就不好抹了面掉腚就走，就陪着孔在院里谈了一支烟。

    走在寒料峭的行政院圃里，孔祥熙望法桐上的白芽：“这次的税案，要是我没说错，其实是蘅青撺掇你的，是不是？”

    金总不回答，笑了笑，弹掉烟灰：“他就算说动我一个人，也没法说动全国各地那么多商人。”

    “这就对啦。”孔祥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没有你们先发一声，我又如何跟委座开这个呢？别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据我说是家务事里难清廉，关系越密、越是不好开，我叫他减军费、减杂税，这不是难为亲人吗？要是没有人帮我说话，这叫我们一家人抬不见低见的，反而难堪。”

    金总看他有些可怜，在他边坐了：“所以孔你想借这个机会，脆全国都减？”

    “你以为我这个财政，只会要钱，不为国计民生？”孔祥熙仰首：“财政，我舅兄不愿意，把烂摊撂给我，委员既是我上峰、又是我连襟，于我要照顾的妹夫，于外要向党国尽忠。难啊！”殷切地拍拍金总的手：“蘅青好光，没有看错你。国际银起伏跌宕，咱们今后就同心同德，惠民富国，保住咱们国家的银脉。”

    “这样说来，孔也是很有难。这一次明面上看来是我们扳倒了他，其实他是借力打力。”生沉思：“那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到底有些救国的志愿。”

    “小朋友，真天真，他要是真的想救国，为什么不好好缴纳税款，为什么不自己搞商业补贴？”金总笑：“就坡驴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能识时务，就是个好东西。”

    当然比起石娘娘还是差远噜。

    生见他识人清明，大放心，不由得嫣然一笑：“说来也奇，你这人也许是天生有些运气，凡和你在一起的人，哪怕是恶，也自然而然地向善了。”

    金总在他鼻上刮一：“放，这叫运气吗？”

    “好罢，那是你义薄云天，都叫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