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吓得回过来：“六爷！”

    冯六爷臭着脸，拿个杯倒喝：“你怎么回事？跟着来也就算了，我怎么看名单上写你是个厨？”

    生红着脸：“我又不会英语、又不懂经济，跟着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幸好会饭。”

    “那你戏也不唱啦？自己搞的盛遗楼也不问啦？”六爷蹙起眉：“合着畹华栽培你，就是让你给人饭的？”

    真他妈的焚琴煮鹤，冯六爷心说我小梅和玉芙辛苦培养的好学生，给这帮俗人当厨？你们能再奢侈吗？是不是还要程砚秋给你们拖地、梅兰芳给你们倒？又骂金求岳真不是个玩意儿，白生小东西恋脑你能不知？一天天的就会腻在一起，一会儿不在一起是能死还能怎么样啊？新婚伉俪都没你俩腻歪！

    他这边腹诽，弹幕都从脸上冒来了。

    生不理他，拿了个西红柿，在池里洗，抿嘴儿笑：“饭只怕没有我这本事，能从国偷走八千万。”

    冯耿光给怄笑了：“可以、可以，小东西踌躇满志，现在敢跟我蹬鼻上脸了。”一生的鼻：“月满则亏，满则溢，别太志得意满，小心乐过了！”

    “六爷怎么跟我们太爷似的，总喜说我呀。”

    “说你是为你好——不是什么事都非要凑闹，金的事自有金家来，难还跟你们这些不懂钱的叫苦叫累吗？”

    生就停了手：“六爷，我们不在国的这半年……你很辛苦吧。”

    冯耿光坐在窗前，抬看看他，半晌，淡淡一笑。

    “是啊。”他说，“这也没什么。”

    窗外是绿草如茵，和思南路的梅家小楼一样，有洁白的鸽飞过。

    “上海的纱厂倒闭了六成，中国银行也被日本人突击，日本的正金银行，用存款挟持收购白银。”冯耿光静静地凝视白鸽的翅膀，“实话说，都知你们去想办法了，所以大家咬牙撑着，一面要给几家支的大厂放贷，另一面还要住日商收购的压力。”

    每天都有人楼，黄浦江里多少冤魂。

    “畹华一直担心你，怕你事，又不能四打听，和玉芙说了几次，都泪，只怕哪天听说你没了，那不是叫玉芙疼死？”他垂帘，“听说你们在敦遇刺，都是几夜都没合——”

    生柔声：“还好现在都过来了。”

    “过来是过来，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冯耿光锐利地抬，声音放轻了：“别太信过孔祥熙，孔家宋家，手腕最多，我在他们手里也吃过亏，今日同舟共济乃是迫不得已，来日未必不会翻脸成仇。你和明卿那孩，要知给自己留后路。”

    生就有些迷茫，唯有：“……六爷不也是跟着来了么。”

    六爷无话可说，六爷瞪：“我来是因为——我——”

    生甜甜一笑，又撒：“六爷就是我的后路。”

    冯六爷无奈了：“我能是你什么后路？你也是大人了，要学会走路小心。别的不说，有一样，别把你本行丢了，你这个行当是不受政治也不受商业影响的，民间拥趸又多、一呼百应，最是后路——你看我什么时候让畹华问过银行的事？这次来也就罢了，以后不要总是跟着明卿到跑，你还年轻，要自己的一番事业，别他人附庸。”

    这话，梅兰芳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