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睡袍。他穿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心里觉得有不妙。

    金家的规矩，少爷嚎成这样了，早该鱼贯而的丫鬟捧着东西过来伺候起床。

    ——没有人来，整个金公馆死一样的寂静。

    顺手拉开窗帘，窗帘后的景象把他看傻了——昨晚黑灯瞎火，谁也没想起来抬去看窗，现在天亮了，窗帘拉开，原来外面密密麻麻，钉的全是铁条。

    他冲到门去，试图拧动门把手。

    锁死了。

    中山北路的财政大会议室里，谈判仍在剑弩张地行着。

    剑弩张，但空气凝滞。

    千言万语堵在各人心，千万绪在他们脑中一团麻，行政院如此的态度令他们始料未及，如此措手不及的局面也是他们本没有想到的。

    金忠明老迈的手逐渐握，中风后的脸也愈发歪斜，荣德生见他状不好，恐他旧病复发、别是要厥在这儿了！一步赶上，就要看察。

    不料金忠明拄着拐杖站起，糊迟疑地问：“只要同意日资，你就同意法币开兑？”

    众人全愣了。

    你怎么说这话？你是气糊涂了还是急糊涂了，问这话！

    荣德生原本要轻拍他肩膀，一怔之，手停在半空上不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老世兄你说什么？”

    金忠明脸难看至极，放开齿，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我们今天不和日本人计较，你就能开放法币兑换，这事就算完了？”

    一众代表人都傻了，太爷你指哪个“完了”？完事了还是完了？！大家全指望你说句话，怎么你老人家了半天，到这儿却了！

    “我不同意！我不能同意！”寂静之中，有人骤然大喊来：“今天要我死在这儿，我也不能同意！”

    众人错愕看去，只见沈宝昌举着茶杯，那里的是早洒得没了，歇斯底里哭：“不到我讲话我也要讲！我受够了，受够了，什么中华气魄！什么自信自！都他妈是话！话！汪院，各位老爷、大人，还有那边的他妈的日本人，知我四弟是怎么死的么？你们知么？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我四弟那时就在关外事，大家合议了和日本人绝，不在他们的银行事、不跟他们的商人往来，结果他们了什么？他们拿枪着我们开工！我那四弟、我那可怜的四弟，老幺呀！家里小的孩，就因为不顺他们的意思，不愿意上班，给他们开枪打死了！留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寡妇，连孩都没有！”

    他又怒又痛，已是忍无可忍：“汪院，这叫陈仇旧怨？这血仇是永远记着！我沈宝昌无能，赚钱没有门，事也上不得台盘，但你叫我们跟仇家笑脸相迎地生意，谁能忍这气？”

    几个纺织厂的厂主闻言泪，又七嘴八争：“便放这一笔，退开不算——是你糊涂了还是当我们都糊涂？要银行给日商担保，给铁锚担保，让他们贴账转账，那不就是把靡百客的模式转给日本人吗？日本银行投我们的产业，日本商人吃我们的担保，这是要挖了我们的呀！”

    “是的，这怎么能行呢？这也不是公平竞争，这是公然的剽窃啊！”

    纷之中，有人上前说：“今天不谈了，我们不谈了！汪院，你给的哪条路我们都不能接受，既然谈不拢，那今天这场会谈就算失败好了！”

    汪兆铭目光旋转，是浙实行的经理章乃。

    章经理原不在金忠明所说的名门望族之中，但商事代表中，此人年纪最轻、说话最。他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两方胶着，代表们这边缺兵少将，于士气不利，且金老太爷那话不能代表大家的意思，全然违背众人心意，吵起来没有好，反而自阵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前方凶多吉少，不如收兵再战。

    他架着沈宝昌坐，果决向汪兆铭：“既然两条路都是死路，汪院又志在必得，那看来是大家都没有好接纳对方的准备，你这不是谈判，是威。我们继续考虑，请政府也继续考虑，考虑到成熟的时候择期再议。”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继续罢工罢市，顽抗到底，不仅要抗法币，还要给肩上再加一副担，号召反对日商，是吗？”汪兆铭从容笑，“章经理，好大的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此百里行之后又加百里，你的同们吃不吃得消？扛不扛得起？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一个年轻人，尽狂妄说话——这话算数吗？”

    此言一，会场议论纷纷，众人心皆是暗自打鼓——现在要退？退了回家等吗？日盼夜盼好容易盼来会谈，如果一好都捞不到，那岂不是回去继续等死？

    章乃的话，或许说了他们的心声，他们不愿意接受违背承诺的法币方案，更不愿意引狼室、把好不容易打去的日资又迎回来！

    可这心声只是一气而已，人却不能只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