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们也不宽裕。”

    如果是以前，礼金钱拿了就拿了，可现在是现在，他不愿意这话说去，叫求岳难堪。

    如此一来，守株待兔的希望更渺茫了。既要撑着这个面，里不免就吃苦。倒是有一天红寻了生：“小爷，我有一件事求你，不知你肯不肯帮。”

    她和翠儿是一样的大丫，只是翠儿伶俐，常压她一，连金总都觉得红平时很背景板的一个人，生也觉得她是有话放心里不说的类型，自打来到榕庄街，从来没开争要过什么——因此有些诧异：“什么事，你说。”

    红犹豫半天，从贴的兜里掏一封请柬。

    “我过寿，想请你唱个堂会。”她见生凝眸不语，跪了：“我知这事儿冒犯小爷，您要是不肯，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个话，千万不要伤心。”

    生看着那封里胡哨的请柬，心里已明白了大半。

    其实这满座的人，没有一个听昆曲。她们的心是浅薄的心，一味地追逐浮华，什么行就追求什么，这些年早就被爵士乐、拉丁舞，熏陶得很洋气了，老派一些的家，也是听梅兰芳、听杨小楼，京戏好歹是痛痛快快的，敲锣打鼓很快，谁受得了昆曲那绵绵的唱腔？唱得人快要睡着，真和白小爷说话一个模刻来的。

    可是现在，她们要听。

    梦芙握着生的手：“大房不是在请梅兰芳、程砚秋么？我就偏要请你，她过生日，我也过生日，难我的生日不金贵？”

    那围着的纱屏拉开了，是她们请来的笛师和琴师，从得月台来的，当年亲见过她们怎么虚假意地和他哭哭啼啼，如今泪在里，却不敢，不能叫爹知自己担心，还恨不得个不在乎的派——这都是兰珍教的，兰珍算聪明的，兰珍说，咱们要让爹觉得这钱可有可无，他拿得才不亏心。

    可是那摇曳的曲一响起来，她们的泪在心里。

    这些女是卑微的女，她们是这个时代私又柔的角落，她们的是愚钝的，不天翻地覆、更不什么政治金，可她们的也是纯洁的，带有一天然的共，白老板和她们多么相似呀，没人疼惜、又见不得人，真是清歌妙舞无人看、容月貌为谁妍！

    她们从被冷落的玉上同病相怜地瞧见了自己，不禁将愚钝和纯糅合在一起，变成愚忠一样的勇气——想起在秦淮河上受的委屈，不被人当人看的，唯有玉把她们当人，她们自己却又不人。这十几年呀，镜月，只有这一刻，她们的心清澈了，澄澈得像婴儿，不知原来自己这一生还有这样净的时候。

    像不像秦淮河上的浮萍呢？从泥里来，心里偷偷藏一清风明月。

    生在回去的路上有些醉意。他唱一段、姨娘们便来敬他一盏，从牡丹亭唱到玉簪记，又从西厢记唱到生殿，连城一幅愁秋怨的画卷，她们躲画卷里，像丽娘躲梦里，外面雨打风也不怕的，梦里有闺。

    他问文鹄：“我是不是让你看不起。”

    文鹄被一堆半老徐娘调戏了一晚上，他也反过来调戏半老徐娘——满脸的红，吃了不少酒在肚里，此时酣坐一旁，有话回话地答：“我看您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