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你聊聊天——对了，我问你，你说自己见过这个人、那个人，你总共见过几个？”

    “比你见得多了。”

    文鹄笑：“你说蒋将军、蔡将军？这是英雄没错，你见过？蔡将军一直在五叔那里，我怎么不知你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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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我听听。”文鹄掏耳朵，“谁知是不是啦？”

    “你要说不上来，我就不松手。”文鹄着他那小细腕，笑不笑，要教这小鞭炮还不容易吗？“来，说给我听听，你要能说三个算英雄的人，你见过我没见过的，那你想嘛就嘛，我从今往后不拦着你。”

    “好，这个哪怕不算你也不能说他坏话。”承月心里先说一声惭愧，缓缓说，“这一位坛名宿、梨园泰斗，为国货振兴四奔走，既有大家见识、又能顾后起之秀，而且不畏权贵，为抗战鼓舞人心，这算不算英雄？”

    孩们早就察觉了这个家里的气氛变了，文鹄是没有经过，承月却知他们好的时候是什么样。这温煮青蛙的离心比大动戈要伤人得多，起初彼此还有关切的绪，渐渐地互相都会到疲惫，承月有时会想，姓孔的、姓汪的，这么厉害吗？难不成这才是他们的后着，打散江浙财团不算什么，要这对璧人离伤意，从此不能同心同德，这可太狠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算不算？”

    文鹄想笑：“那你到中间去提醒一是吗？”

    文鹄又笑：“你这么明白，你怎么不去跟金少爷说说，你还叫他爹呢。”

    此时退为难，要走吧，很丢人，要说吧，说不上来。所以说脑被门夹过就是好糊，人家拦你都不用生拉拽，随便扔句话就把你卡在这儿了。

    好怼，把承月怼回去了，承月不要他这稀里糊涂的“算一个”，自己把伸来的手指又扳回去，“那我再说一个，说两个，这两个你准没有话说——这两位半生戎，敢于奋起迎敌，虽大军压境没有惧，轻兵薄甲与日军相抗，得庙行大捷，这两位要不算英雄，那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话幸而是没有告诉文鹄，不然文鹄要笑死了——你可真不亏是演牡丹亭西厢记的，脑里的戏比台上的多。

    承月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说话不算话。”

    “急什么？我这说的难不对？连你师父的师父都抬来了，得了吧，瞧你这儿见识。”文鹄转着小刀，“还要去王叔公面前提醒他老人家？你的光也不过如此。我讲给你，王叔公是中过举人的，你说他是人？真是可笑，你能想到的事他会想不到？”说着，揪了承月的领：“已经说了四个了，里面最多一个半，剩的不是我见过的就是尚未可知。老实回去睡觉去，再捣，揍你。”

    “谁有心思跟你扯，撒开！”

    他抬看看承月，那样是还想冲去吃瓜，起来一把拉住他，承月便：“拉我嘛？撒开。”

    “不算你也不能说他坏话！”

    “这个么”文鹄微微一笑，“他倒也算了不起的人，不过么，没见日本人怎么得罪过他，也没见你说的那些人真跟他过不去，所以是不是英雄也不好说。要是哪天日本人叫他唱戏，他敢当面回绝，就算他是英雄好汉。”

    承月又哽住了，忘了人家说的“你见过我没见过”，这真的哽住，再想自己见过什么人，居然想不到了，见过的全是孔祥熙这类大大佞，要说国打了照面的那几个银行家，或许可算英雄，可是连人家谁是谁都认不清，怎么说嘴？

    承月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自己先气短：“这个算么？”

    承月语。

    “好，说话算话。”

    承月急了：“我都说了不许说他坏话——”

说一通豪言壮语，说些你们喜的打打杀杀的事儿，那能开解什么呢？”

    “你说罗斯福？”文鹄哼笑一声，“国总统，能算中国人的英雄吗？再说了他什么也不过是为了国人的面而已，对华人他可没有多好——看在五叔的面上，勉算一个吧。”

    承月知他是拦着自己，不让去后院，平时文鹄就肯这么挤兑他，此时必要取胜，因此转着睛想了半天：“好，有了。”他先开个大的，“有一人，治国土万里，国富民，无人敢犯，老骥伏枥、残志，且能不计前嫌、不避己过，结好于重洋之外，这个人可算英雄？”

    文鹄不料他说这个，想了想：“你说梅兰芳？”

    “放你妈的。师爹是师爹，和爹能一样？”承月后悔自己和他多说这几句，不但没有帮助，反而被膈应了一肚气，“他连我师父都不说真心话了，跟谁都是淡淡的，他能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