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天，面有倦容，：“你也早些休息，今天一天你不是在路上就是在活儿。”求岳无言，将手指翠儿和小贵，叫他们好好招待客人，自己不要人跟随，走到园里坐。

    现在不是梅、桃、杏的时节，海棠也谢了，这座园现在是什么儿也没有，这座园居然也有朱颜辞镜辞树的时候，但见荫寂寞，月亮升起来，明晃晃地照在鹅卵石的地上，他闻到山野间的风拂在这院里。

    小镇的夜晚远比城中安静，听得见草虫翅、听得见夜鸟鸣啭，还有从山上传来的一浪一浪的树木野草波涛起伏的声音，晚闹的生机，都混合在风里你一声我一声，这些声音使人唏嘘，它们没一个和人有关，反而是不见人才自由，所以使人味到的不是腾，反而是静寂。求岳独个坐着，看前的树木草丛，都有生疏的觉，它们一年变一个模样，繁盛时是修剪后的葳蕤，清冷时则是野，那草木掩映里的亭台楼阁却是熟悉的——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日，发现翠儿收拾的那间客房在前，后面这一仍是原样未动，只是生的房间黑着灯，自己那一间自然灯亮着。

    怅然若失的心浮上他心，刚才当着陶嵘峥的面——其实是当着自己的心，不敢太，这次却是放开了难受。你不能怪他景生，句容和南京城不同，南京城是有悲有喜、有争吵揪心的地方，句容却是一个完璧，他们在这里留的全是好回忆，两心无猜、两心相知，陶嵘峥问他为什么觉得生会来句容，他自己也是一愣，他只是太了解生，觉得他不是个绝的人，自己也仗着他不是绝的人，难不会回来看一？可是再想一想，半年来句容的工厂是生一个人在打，家里的人也是生来遣散，他在自己不知的时候早就往返不知多少次了，哪怕有好回忆，也消磨得差不离了——细细的惆怅上心，细细的，丝线一样，一丝也能划破手，不觉又想起陶二哥的妈，不敢想去了。

    他站起来，顺着石的小，慢慢走了一圈，拍一拍经过的树，像拍一拍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株一株地拍过去——这可真是要了人的命，拍一株便想起一些事来，这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故事的，见过他们在这园里星夜玩门，还见过他们在后的榭里摆宴哄骗朱叙，它们后的或明或暗的房也是有故事的，见过他们灯火通明到清晨，忘了关灯，或者压儿就没睡，如今仍是一灯相照，可惜是人非。再想起生是从这里一地抬起来，变了一个新样——可不就是在这儿吗？他在那间亮着灯的房间里垂泪过，也在那个房间里毫不犹豫地拖着自己往上海去了。

    求岳走到门前，坐来，有些懵了。

    你救护过受伤的鸟儿吗？那些在暴风雨的夜里跌落在窗外的鸟儿，在风雨中折毁了翅膀，我们把它救起来，舍不得关在笼里，一天天地看着它好起来，盼望它能够振翅飞，可是当真有一天它凌空远去，它用剩的米、玩耍的架，都还在那儿，掉落的几片羽也在那儿，寻踪迹却是无可寻。你过儿么？过那些需要漫年份才能大的儿吗？它们起初是多么柔弱，要你用昼夜不息的心血呵护，在昼夜不息的光里大，在昼夜不息的梦里想过它们绽放的模样，不知什么时候，可能你也忘记它了，回一看，原来它得这样了，甚至踮起脚来，也碰不到今年新开的朵了。它会开在哪里、向风还是向雨开，都是它自己能够经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