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说？”

    神汉笑：“天意已明，又何须问天？玉宪难没看见，外面百鸟朝凤？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异象——”

    “鹤是你养的。”刘湘的脸终于沉来了，“你收了他们多少钱？”

    刘丛云怔住：“玉宪觉得我骗你？”

    刘湘不说话，许久方：“我尊你为师，你我师徒有如父，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几时不答应你？”

    房间静可闻针落。这个小房间是刘湘专用来扶乩卜卦的，无论大小事，都会卜上一卦。说来有趣，术数这东西，占得久了，信的人会变不信，可是再占久些，不信的人又会信了。刘丛云的信徒里，包括刘湘，他们当真信命吗？也未必，自己怎么用天意诓骗民众，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可要真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敢说？

    刘丛云看见桌上散落的铜钱，知自己这个称王的徒弟已经占过卦了。叹一声，苦笑：“可见修不能偷天换日。我常说假话，说假话时，人人都信。如今我说一次真话，你反而不信。”

    刘湘不言语，沉默地看着他。

    刘丛云：“我实和你说，来找我的不是白生，是那个姓林的教授，他叫我帮忙说好话，我也应了他，不过是十万块钱罢了。可是今天早上我养的鹤突然群飞向西，向你这边来了，我阻拦不住，这必是异兆，却不知是吉是凶。玉宪，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我真心担忧，立刻为你起了一卦，乃是百鸟朝凤、引凤游龙。”

    “引凤游龙？”

    “对，就是说，当时当刻，你这里必有凤凰落地，引逗游龙！”刘丛云唾沫横飞，“我连约定的时间都错过了，连起三卦细推，此事不仅于你大利，而且匡扶社稷，救护生灵，功德无量！”

    “那这个凤凰，是白生？”刘湘逐渐好笑，“他一个唱戏的，也当凤凰？你不如直说他得乖就是了。”

    “哎，我等修真之人，难还看俗表？我是观他骨骼清奇，气度非凡。”刘丛云恨铁不成钢，“你看他面象，柔和清秀，肤白且，必是金命之人，再看他名字，金生丽，于你旺而又旺。”

    刘主席捣：“那他要是凤凰，怎么没见他走路就有鸟跟着呢？”

    “怎么连这也不明白？天地人和！你问过他生日没？是不是九月生的？”

    “嗯。”

    “这不就对了？九月之金，须来主。”神汉全是理，“你忘了你是天第一等的命人？他要是不到你这里，哪能显凤凰格局？离了你就是落地凤凰不如！”开始联系实际，“他以前唱戏的吧？贱中之贱，可是现在来见你，是不是群英簇拥？这就是一王气，泥土化玉。”

    刘主席迷惑：“可他又不是婆娘……”

    “想啥呀？”神汉连敬语都气没了，“你是天！龙凤都要拜见你的，他是凤凰，自有龙来他，你只要收他在陛，一定龙凤呈祥。”

    刘湘又不说话了。

    他向椅上坐倒。刘丛云的话听起来很真诚，真诚的不是容，而是他急迫的态度。他跟随他学多年，自认明白这个骗说真话和假话的表。

    他从没有见过他这么迫切。

    他也知鹤是不听命令的。

    可是围绕他的，却是一微妙的、不痛快的觉，这觉源于对天意的不可知，他愚民众的时候，自信天意是可以把玩的东西，可是天意真降临到他上的时候——刘湘有些齿冷。

    他看着刘丛云，刘丛云也看着他，他没法想象一个跑来开纺织厂的、滴滴的小戏，怎么能匡扶社稷、救护生灵，可是法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