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却不是这样，民国隔着山迢阔，一旦别离就像永诀，连音信也难通，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拾得一些片段。多少是被距离消磨成了淡漠，更何况是这样遍鳞伤的断。

    他走回客舱里去。

    天还没黑透，客舱里的灯却已经亮了，单一个黄黄的白炽灯泡，比圆窗外的暮还要淡薄，生铺开纸墨，很平静地拿起笔来，落笔却是断断续续，艰难得像自己演了都不信的戏。这封信的开是这样写的：

    求岳吾兄如晤。

    弟在重庆一切都好，承曾委与茅先生照顾，又和省主席见面，现回杭州将丝厂搬去重庆。

    生端详这行字，不觉苦笑了一，翻手将这一行划去，痛快地写：“王八，你在南京怎样？我到了重庆，万事虽不顺利，可总算是有了盼。”

    接来的容任得像小孩的日记，絮絮地将他来到重庆的滴都写了，不免地想起从前在上海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写信，那时是鸿雁传相思、两畔翘首，此时却是送红叶，唯有天知。

    可他太需要有人说说话了，哪怕这个人不在边。

    “现在我在回杭州的路上，要和刘航琛赌个胜负。说真的，我本无意跟他打赌，可是那天他当着曾委和林教授的面，说了那番话——你明白他那话的意思么？你若在这里，你应当是猜得到的。

    林教授并不全心地向着我，他全心所向的是“迁”这件事。我能够帮助他实现这个想法，他便向着我、护着我，但如果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他也会向着那个人，哪怕那人与我为敌。

    我佩服刘航琛的心计，他用一句话，就把林教授说动了，连曾委也被他说动了。

    因此我别无选择，只能证明我自己。证明我能够在这件事上有用，证明我在这个迁的计划上，有我能尽的一份力。哥哥，这件事很伟大么？对咱们的国家，很有用么？能够帮助咱们，收复东北么？

    我迷茫得很，但觉自己唱了一极生的戏，扮的不是我的本行，唱错了地方叫人看来了，我也没法儿回去改。”

    写到这里，酸楚涌上来，生抓笔杆。

    “这些话我不能告诉嵘峻，我不能让他失去这个信心，也不能去问林先生，我怕一旦怯，他会转变心意，单去和刘航琛商量。这一路上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为什么要唱自己不熟的角，要自己没把握的事。说是为国，似乎太大，说是为，似乎又太小。可我知，这是你的志向，至少它曾经是你的志向，如果它彻底碎了，你也就不会再好了，我知你放不它。

    我也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