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久凝视静默之后，林玺转吩咐。婢女从外间走来，低眉顺。

    “去备车驾，我要求见王上。”

    未满十六芳华的少女眉间已初现贵端庄的姿态，而那姿态藏着太多迫不得已的冷漠和放弃。

    世间之事，难得两全。

    但她从这日起，不会后悔她过的每一个决定。

    她是林玺，不是林氏的林玺。不是史书上一笔都不会提的“林氏女”。

    她需要在陈氏退婚的消息昭告天之前先发制人。

    陈氏退婚之事若是一，原本就推行艰难的女学与女官制就会立刻雪上加霜——一个女若被夫家退婚，在这个时代是奇耻大辱，必定是女德行有亏。何况陈氏这清世家？

    她退婚事，大多女必定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一桩婚事几乎是女前半生的全。林玺知她不能放大这恐慌，否则谢相知连株数十家得来的暂时息之机毫无意义。

    所以她要请谢相知一退婚的旨意。由她亲自来退婚。

    她不能把主动权去分毫。女在这世上掌握的权利也不过就是分毫。

    谢相知并未在议政殿接见林玺，而是在永安殿。

    是时，谢相知和裴渊正在谈论前人一本经义释注，这书在谢相知中写得狗不通，但不妨碍他颇有兴致的和裴渊讨论其中容。

    ——谢相知早年拿着这本书试了不少前来投奔的谋士儒生，凡是极力夸赞过这本书的都被谢相知打发走了。只有一个叫淳于敦的人被留了来，掌事宜。

    原因无他，只是这位嘴格外利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看谢相知表些许不对立刻改自己的说辞，偏偏还能和前面的溢之词衔接上。最有趣的一，他本没有读过这本书。

    谢相知便安排他去了大鸿胪，掌礼仪祭祀与各国，发挥他的嘴功夫。

    裴渊不好经义，但也能接着谢相知抛的话题聊上不少。若叫他自己所言，那就是：“这些酸腐儒生讲的几百年都是那么几个意思，有什么可讨？”

    “从未有听说哪个国家以“仁”治国，而非法制。法度不立，何以治家国？难叫那些儒生用他们的“仁”化盗、贼、无义之辈？”

    裴渊少年在家学中学过儒，当时便不以为然。

    法制，才是一个国家治理的标准尺度。

    天虽然也有如徐渭那样不拘泥于陈词滥调的大儒，但还是只知纸上谈苍生的酸儒当。

    谢相知淡笑：“这些儒生遍布诸国，渊学历经数百年，影响力可比南州这些世家多了。”

    “不好全杀了啊。”谢相知微微叹气，屈指在榻上的方形黄梨木矮几上轻叩。

    裴渊听得他敲的是一首在南州传甚广的民间小调。

    林玺从殿外来，她披一件绣金线大红羽缎斗篷，行过礼后不废话直接阐明自己的来意——求一楚王亲笔的退婚手谕。

    她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谢相知微微沉，敲在桌面上的动作缓缓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