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过阮阮，都是世代就住在大山里的村民，为什么有的人认字有的人却不认，阮阮表示她也不清楚，总之上课原则是就低不就，还是得从最基础的教起。

    司予随手拆了一本课本翻了翻，五颜六的画比字多得多，第一课叫“天地人”，第二课叫“金木火土”，都是些简单的识字课。

    他抬手了眉心，顿时觉得毫无绪。

    他既不是师范学生，也没过教学类的活儿，一毕业就在互联网公司产品，要他写策划倒是信手拈来，但写教案上课，还真是难倒他了。

    找着这份工作纯属偶然，那时候他面临失业，焦虑的发一把把地掉，每晚回了家第一件事儿就是上求职网站投简历，投饿了吃碗泡面再接着投，投了三天突然接着一个电话，说自己是什么特殊教育负责的。

    有个工作，包吃包住，给钱还多，司予连问都没多问，颠颠地就去面试了。一共三个面试官，主面就是范天行——和蔼可亲温文儒雅的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问了他几个七八糟的问题，什么“不看恐怖片”、“坐完楼机有没有什么不良生理反应”、“是不是唯主义者”啊之类，司予被问懵了，一五一十地答了，没想到这老对他很满意，当场拍板说就他了。

    后来他才知，原来是山乡村教师。他那时没多想，就觉得教小孩儿上课能有多难。再说了，市里生活压力那么大，他在互联网再五年也攒不一个首付钱，倒不如去农村混混日，还能顺存钱。

    但如今事到临骑虎难了，司予还真有儿发怵。

    也不知范天行那帮人怎么想的，不找几个正经老师来教书，就让他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瞎折腾，课程表啊学期规划啊一律没有，就让他自生自灭。

    司予叹了气，连阮阮也比他啊，好歹人家是个正经师范毕业生……

    想到这里，他翻语文课本的手指一顿，脑里浮现阮阮那张清秀的脸和她柔细的声音：

    “我只是个贫困山区来的大学生……”

    之前太过心急没有注意，直到此刻回忆起来，司予才想起她说这句话时，里的无助和脆弱尤其分明。

    阮阮反复对他调自己的，这其中难有什么隐？

    司予转望向窗外，灿金余晖一淡去，微风卷来云，同时也抚平白天光炙烤过的炽气息。

    ——天快要黑了，阮阮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司予正坐在地上胡思想，忽然桌边手机一震，是阮阮发来的短信。

    ——司老师，我走了，以后就辛苦你了，务必小心。还有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多多照顾黎茂，他的手受伤了，请你让他不要再写自己的名字了。

    司予一怔，难阮阮去见过黎茂了？让他不要再写自己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回拨了一个电话回去，响铃嘟了三声，却被直接挂断。

    几秒钟后，她又发回来一条信息：

    ——凡是小心。

    估计阮阮是真不想再和他有联系，一封统共就只有四个字的短信里还打了一个错别字。

    戚陆有事儿瞒着他，阮阮也有事不愿意告诉他，司予脑袋里像熬着一锅粥，所有线索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咕嘟咕嘟地冒着气。

    他晃了晃脑袋，果断地把那锅粥熄了火，接着悠悠闲闲地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