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她先向卫觎福问安，称“十六叔”，显是熟识的。而后一见簪缨，顾娘开便呼“阿侬好！”，险些将簪缨闹个脸红。

    两相见过，顾细婵得知簪缨的份，知趣地不言

    此事，只问京中有何近年新建的游苑，又有什么新闻，她已有好几年没回过建康了。

    簪缨对外事的见闻还不如她，尽己所能回答。

    顾细婵听着这柔纱一样的嗓音，挪坐近，忍不住上手用指尖了客白的颈，嘻然夸赞：

    “阿姊声音真好听，生得也是真，只这额发我却不能苟同，什么覆住双眉呢，难不成是京城近来的风尚吗？”

    南朝女十二三时，便会将发中分于两侧，小钗簪鬓，垂系在后，以示娟好之态。

    似这刘海形象，是垂髫幼女才会留的样式，可即使是幼童，刘海也不会蓄得如此厚，一则闷，二则也不雅致。所以顾细婵想不通。

    簪缨颈上的肤十分，被碰得轻抖了一。

    她再不料这位顾娘如此活泼烂漫，心中却是有些羡慕她，并无排斥，轻声：“我也不喜。待些便改掉。”

    顾细婵一拍掌心，“如此甚好！”

    顾公在来客面前，纵着小孙女胡说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地咳嗽一声，顾细婵悄悄冲簪缨吐。

    簪缨抿齿微笑，原来结伙伴，不是她想象中那么难的事。

    多承顾小娘好，第一次见面，便对她释放和善意，让她原本到陌生人家客的张，也因此放松了来。

    一时妥当，主客便围坐在矮足梨案前开餐。

    顾沅没拿他们当外人，不曾吩咐厨备什么四碟八碗，这位昔日叱咤朝堂的江左第一世家家主，像一个毫无架的田舍翁，主是简单的麦饭，有鲜蔬，又有鱼脍、鸭脯作佐。

    顾细婵介绍说，这些菜蔬皆是自家植的，簪缨捧着漆碗慢慢品嚼，确觉滋味甘香，与御膳不同。

    等吃过小半碗，她却渐渐觉得不妙了。

    在来的路上她无事消磨，不记得吃了几块糕，以为只是垫一垫肚，却到腹饱。

    初次到别人家中客，若不吃完，反倒显得她轻狂，觉得顾家饭不得咽一样。

    簪缨想到这里，便将中的饭粒慢慢咽净，又用箸尖挑起米粒送中。剩饭在她这里是件十分羞耻的事，她一吃，总能吃完。

    “阿。”卫觎忽，“帮我盛碗汤。”

    他临她右侧而坐，案上的鲫鱼汤在簪缨左手边，簪缨听了忙放筷箸，取碗去盛汤。

    卫觎随手拿起她的碗，将饭折自己碗中。

    照旧，神寻常。

    簪缨雪白的小脸凝固住，脑都空了一瞬。

    卫觎又及时接过女孩手里偏斜的汤碗，才免于鱼汤洒在她袖上。

    “哦！”顾细婵忘了不言的家规，发现新鲜事一般拖声音揶揄，“世叔还和小辈抢呢，有你这样欺负阿缨姊姊的吗？”

    可见两家关系当真很好，卫觎被一个小女娘如此打趣，仍不以为意地继续用饭，玩笑似的回一句什么，簪缨没有听清。

    她此刻满脑里只有一句话：沾过她的，了他人之……

    大司难在她肚里遣派了蛔虫兵不成，否则怎么会发现她吃不了的？还有，武将，都是这样不拘小节吗？

    可他在某些方面，实在细心得不似个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