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璁被这位小娘讽刺得都快习以为常了，对那名憋屈的禁军轻轻摇，小碎步跟随在紫帷辇后，一径至皇帝燕居的中斋殿。

    李豫已经推了旁杂事，在殿中特意等着她。见那袭飘若雪的影来时，李豫一瞬有些恍惚。

    他记起这小女娘从小到大，像那样迈过那门槛无数次，每次过来，不是给他煲汤带，便是说笑解颐，一度让他觉得便是亲生女儿也莫过如此贴心了。

    今日再见阿缨，她仿佛一眨间便成了大姑娘，连那剔透而镇静的神，也让李豫倍陌生。

    庾氏的那些事，如此坊间已传遍，李豫便是想假作不知也不能了，有些心虚地上前一步。

    “阿缨，怎么瞧你瘦了些，在乌衣巷吃住可还习惯？你、你小时的事，是朕识察不清……”

    “陛，事到如今，不必再说这些。”

    簪缨殿后就停了，没有往前一步。

    皇帝不是不知那些事，只是乐得有人替他调教一个听话乖巧、不生二心的儿媳妇，睁一只闭一只罢了。

    簪缨既已记起儿时的事，如今好奇的却是另一件：庾氏给她毒，皇帝知不知？

    巫蛊之患自汉朝伊始便是君主大忌，她记得李豫很信教，对巫蛊之事更是信不疑，防如蛇蝎。前几年，后廷中有位七品的采女暗中养巫蛊小人，东窗事发后，李豫大怒，连夜将此女家族抄没夷平三族。

    若皇帝是庾氏的同谋，明知而默许，那么活该他日后因丹药而暴毙。

    若庾氏是背着皇帝行事，那么让庾氏这恶毒妇人一败涂地的办法，就简单多了。

    簪缨正自思索，李豫见她不语，唤了吻：“听闻，今日你去送了大司离京？唐氏与卫氏亲厚，朕所乐见。阿缨，你的阿父当年为国殉节，青史留名，你便是实打实的忠臣之后，这有财者财，有策者策，戮力同心，自古便是忠君国的不二法门。朕想，你定然不忍见国土凋敝，违背先人之志。是以这次北伐的军资，唐氏是否……慷慨纾难？”

    原来绕了一大圈，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簪缨心冷笑，面上嫣然无辜：“我是在陛跟前大的，我如何无知，如何蠢笨，陛理应最清楚。您说的那些个大义大节，没有傅姆教过我，庾皇后也不曾让我看过那些书，所以小女实在不懂得，也背不起。”

    说到这儿，她低微微一笑，“至于唐氏，从先母决定以唐氏一己之力多负南朝一成半的商税开始，便无对不起朝廷的地方。我才接唐氏不久，有许多事还接不过手，也不能服众，我说一句话，想也不怎么用。

    “但陛今日特召，为家国计，唐家绝不敢推辞——当年刘洹将军带军第三次北伐中原时，先母也曾资粮后援，那么便当年的份例是多少，唐氏照例粮多少，陛以为可行？”

    李豫颇为吃惊地听完簪缨这么一大篇话。

    他只觉她仿如张仪附，一时想不透这些都是谁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