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完了，到我了。”

    二人谈话旁若无人。

    李景焕好不容易挣扎坐起，那铁箭还牢牢搠他肩骨，失血过多让他目光涣散，在卫觎一步步踏近中，仍陷在不可思议里：“你没去攻打洛，这说不通……”

    李景焕忽然打个寒颤，仿佛意识到一件极可怕之事，瞳孔颤动：“——你征的目的本不是北伐！卫觎，你从一开始就本不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去打北朝，你把整个南北两朝都骗了！”

    簪缨在这片崩溃撕裂的喊声里，诧然望向前的大影。

    卫觎步履不停，卸护腕随手抛到没踝的草丛，活动了

    几腕，上薄如刀轻碰，“给个亮。”

    一声令，昏暗的三面山岗上顿时竖起无数火把，层层叠叠的牙旗玄甲满布山。

    不计其数的兵，不计其数的火光，顷刻照得这片郊野亮如白昼，同时又仄威压。

    尸黎密寺方远十里，灯火通明，一草一木纤毫毕现。

    这一天卫觎已等了很久，若待会儿看不清庾氏母的每一个表，该是何等可惜。

    卫觎双手拧上绿沉槊，经过李景焕侧，睥睨望：

    “我离京前说过，叫你乖乖躺两个月，否则，我必杀你。”

    他仰看了看低垂天幕中被火油薰暗的半枚月亮，“今日仿佛并不到两月，所以，太准备好了吗？”

    簪缨仰痴痴看着他。

    -

    与此同时，大司班师回朝的消息如风偃草，在京畿外引起轩然大波。

    即便已经夜，太学里留直宿的四五位学究，仍万分震憾地掌灯议论：

    “七月时大司力主北伐，人人都以为他兴师动众，不惜搬空国库，目标必是北朝都城洛！可刚得知的战报细，北府兵打鹿邑后并未西许昌、不，或者说领兵打鹿邑的并非卫大司，是有人覆兜鍪，提着那杆绿沉槊替了他！而那个时候的大司，带领一队轻骑去奇袭了睢！”

    另一位世家的五经博士，急急抓来一张南北舆图，语气激动：“那么荆州兵新野本便是障法！大司他是让北朝误以为他会集中兵力攻洛，故而兵囤洛，而大司的实际目标，却是趁着北朝其他州郡空虚，割与洛西线对望的一半兖州——只要攻这一半中原北州，再留重兵驻守经营，便可与其麾统领的京、广陵、徐州连成一片，那我朝的疆域无形中便等同扩大了一个州，与北朝临界对峙，胜算便更大了！”

    ——“所以大司不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不能鲸吞，便蚕，不能豪夺，便巧取。他织了张通天大网，骗过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