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却是心有所动，“何解？”

    严兰生看了地图，又看看大司，“明人面前不敢暗言，大司能在垂髫之年‘此生无他愿，立志复河山’之句，岂会无大丈夫之志！既占兖州，一步自然是取洛，取了洛，指北的剑锋何以不复向南？”

    卫觎淡然一哂，心思莫测。

    严兰生：“自然，朝廷尚未盲，会一日胜过一日地忌惮大司，我以为最迟明年，朝廷便会打算派遣其他将领，代替大司驻镇京，以削兵权。”

    “所以，不如彻底摆脱南朝对北府军的掣肘。”簪缨目熠熠地接。

    这也是当初她力图说服小舅舅跟唐氏结盟的着力。

    “是。”

    严兰生笑望簪缨，“此前我还担忧，若要大司不受朝廷羁縻，如何养军？今见二位同来，此虑不攻自破。不过，唐氏虽给大司的军队雪中送炭，自亦有后顾之忧。”

    簪缨细眉微动，里闪过一丝切中心事的会意。

    她终于想通，她为何在这位傅二郎上觉到一莫名的熟悉。

    他像的不是傅则安。

    他的侃谈之态让簪缨想到了沈阶。

    唐氏的隐忧, 正是这些日沈阶重与她条陈的利害。

    首先便是南朝不会容许唐氏与军政沾边。

    从前唐氏与朝廷相亲，朝廷自然拉拢着，但若朝廷认定她要带领唐氏与卫觎合谋, 有反叛之心，那么会不会拼着自损八百, 在挫伤江南经济的况，也要决心整治唐氏，断去兖州后路？

    唐氏商行密布于江南各地，牵一发未必动全，但砍一足定会伤元气。

    其次，是檀家还在吴郡。

    朝廷已经失了唐氏这个大钱, 自然不可能再松三吴首富这块。

    若之前簪缨与太退婚时，檀棣忍着不暴他与唐夫人恶的伪装, 此时或可从容地与北边暗渡陈仓。

    然而檀棣怜女心切，让世人都知了三吴檀家与唐氏是一的, 自然就成为朝廷牵制唐氏的一着手。

    还有便是，晋帝的每况愈，新太李星烺文弱不好政事，要不了多久，宗室的权柄便会尽移世家手中。

    到那时，皇帝对元后的那歉疚、对她所剩无几的宽容, 以及卫伯公在朝中的斡旋, 也许通通都会失效。

    南朝不止唐氏一家商行, 簪缨是如何利用其他二等士族打垮的樊氏, 忌惮卫觎的世家何尝不会使这一招？

    不过是群起而攻之。

    簪缨正视着严兰生, 他与沈蹈玉的想法如一辙, 然而, 他们之间的区别也很明显。

    阿玉敛如潭打磨的圭石，不激不躁，严兰生却像一颗自主发光的东海明珠，神总是雪亮璀璨，不惮于展现他的好风姿，好才，好见地。

    她意识到，前这位隐于山野的郎君，是藏鞘的剑，心贯白日，正待人挥舞啊。

    簪缨起，揖首问策：“先生有何妙计教我？”

    “不敢当。”严兰生望着这位很有风范的小妹妹，嘴角笑，起回礼。

    “愚以为，唐氏若真了决心与兖州同盟，当务之急要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尽快将贸易关的重心向北移。

    “建康是南朝中心，那里的生意必然是唐氏经营多年，得利颇丰，却只得暂舍小利，不落痕迹地慢慢撤，京中重要的掌事人、账簿、资产，都不好再留在那儿，免得朝廷哪一日清算唐氏，变成肘腋之患。

    “再有便是三吴檀氏，娘也要尽早与之通气，绸缪个自保之方好。”